而後,那雙略黑的眼睛看向了她。
“嗯。”甯寂仍應了是。
實際上,謝亭此次其實不抱希望她會讓自己看。
略詫異。
但甯寂的的确确應了,她坐起來,拆開睡袍,露出一截腰。
腰上纏了厚厚一圈繃帶,潔白的顔色和旁邊的膚色對比并不鮮明,甯寂很白,所以沖擊力并不強,但謝亭還是忽然就愣住了。
她其實摸到過甯寂背後的傷疤,很長一條,從左肩貫穿到右側腰。
甯寂身上的肌肉也從來昭示着某些事情,隻是這些東西她從來都隻是知道,隻是從……從,好像是書裡知道。
沒多少實感。
直到現在,活生生的甯寂坐在她面前,向她展示着新生的傷口。
“有點疼。”甯寂語氣如常,話卻是:“傷口很深。”
她比劃了一下,說:“是匕首,他們藏了匕首。”
謝亭覺得更虛幻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應答這酷似告狀、撒嬌的話語。
她一直以為:甯寂不會願意讓别人知道她的事情,所以始終覺得自己那些問題,那些明裡暗裡點明了甯寂所行險事的話,是冒犯,因為“謝亭”不該知道。
可現在,甯寂卻主動跟她說了。
嗓子有點黏,她不知所措,手擡了又放。
甯寂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說:“摸摸。”
她如言,在甯寂的掌握下,摸了摸,觸感隻是層層疊疊的繃帶而已。
而已嗎?
她擡起頭看向甯寂,直言問:“你想……我抱抱你嗎?”
甯寂沒說話,眨了下眼。
她似乎不太熟練,定在原地沒動彈。
謝亭看着她,也覺得沒地方下手。
相對而視,又都無所适從。
幾秒後,謝亭沒忍住笑了聲,吐槽:“什麼啊都是。”
她稍稍起身,自上而下攬住甯寂。
甯寂身體很僵硬。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個,而後學着甯寂抱她時的動作,緩緩收緊懷抱。
她的臂彎收得越緊,其中的人便越放松。
很神奇。
末了,她感覺甯寂把額頭輕輕靠在自己肩頭了。
不知名的心酸忽然一躍而上,占據了絕大多部分的感知。
甯寂的聲音悶在她的心口,“陪着我。”
心頭的酸澀越發明顯。
她卻不如人意,偏要講些不中聽的話。
“你不是把我買斷了嗎,還要聽話。”
甯寂承認,“嗯,聽話,陪我。”
謝亭心中不太舒服,扭頭看向别處,眼神并無聚焦。
她也想能理所當然要人陪着自己。
隻是這注定無果,短暫的相擁就足夠了。
抱了很久,久到撐着身體的雙膝麻木才作罷。
甯寂不舍,謝亭也不願放手。
不知抱的是眼前的人,還是某個來自遠方的、不知名的自己。
“你還想做嗎?”謝亭問。
甯寂嗯了聲。
謝亭于是說:“那我來。”
甯寂看她幾秒,說:“好。”
趴伏在人身上時,謝亭先說了句對不起。
甯寂沒懂,也沒多問。
謝亭準備往下去時,多問了一句:“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嗎?”
“不。”甯寂直言。
“……”謝亭無語,趴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那天晚上我的話你别當真,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講那些奇怪的話。”
甯寂側頭看她,很慢地眨了下眼。
謝亭推開她的臉,往下去。
等她感覺身下的人在輕微顫栗時,她聽到了甯寂的聲音,也含着顫。
“那句……,是真的嗎?”
謝亭沒聽清,嘴也不得空,等空下來,才上去問:“哪句?”
甯寂犯困,聲音很輕:“注意安全。”
謝亭愣了下,聲音也發飄:“嗯。”
甯寂聲音裡都寫滿了困倦,仍追問:“‘嗯’,是真的,還是假的?”
謝亭沉默了幾秒,完完整整答:“當時讓你注意安全,是真的,我怕你出事。”
甯寂似乎舒了口氣,合上眼,像是要睡過去。
謝亭猶豫着,小聲說:“我可能沒力氣把你抱去洗澡。”
甯寂聲音薄得跟蟬翼似的,“睡吧。”
話落,沒多久她就睡過去了。
謝亭也挺累的,但她非但沒睡着,甚至睜眼到了夜極深。
深得像是能吞沒一切。
盡是上天随手塗抹的墨黑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