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無傷大雅,隻是會讓人懷疑而已,不痛不癢。
關鍵在于甯寂此人,是會動手的,她總會從不知何處摸出一把折疊刀,而且還總是冷不丁動手。
甯寂沒有說話,合眼靠在床頭。
謝亭把水杯放回去,捧起書繼續念,嗓音有些黏連,不知是那溫水太冷,還是飲用水太甜,才使得字不連字、句不成句。
相同的字眼,現在似乎要更用力才能念出來,沒多久她就累了,但暫時還不想找死,于是硬撐着往後扯。
當時間消磨掉緊張時,甯寂開口:“好了,第幾頁?”
她或倚在床頭,或趴在謝亭肩上,始終沒睜眼。
“一百八十七。”謝亭答。
“下去。”甯寂道。
謝亭挪下去在左邊坐下,躺下之前頓了幾秒,到底沒動彈,仍坐着。
甯寂彎腰,似乎在拿抽屜中的東西。
謝亭用餘光偷偷掃過去,心中糾結。
她覺得現在需要做點什麼,或者說點什麼,不然難保自己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可她又想不到該做什麼。
算了。
三分靠……不,一分靠打拼,九分天注定。
老天已經注定了這麼個糟透了的開局,那她也沒法子。
“謝亭”怕甯寂,各種意義上的怕,但她又不怕。
初來乍到,統共才見了一個小時不到,談什麼害怕,充其量覺得這人不好相處而已。
她這麼想着,心裡還真放下不少。
原來“謝亭”也是和甯寂睡在一起的,甯寂會抱她,抱玩具似的抱。
一般也是洗完澡念書,念完書就睡覺,一天結束。
沒在房間裡看到顯眼的鐘表,不知道幾點,但身體隐約有些疲憊。
寂靜之中,方才解封的記憶慢慢被回味。
“謝亭”唯唯諾諾的場景不斷浮現,讓她情不自禁蹙眉。
怎麼就當玩具當得這麼心安呢?
逆反心理上來,她沒再猶豫,躺下去拉上被子蓋好自己。
沒天理的,如果躺下也要請示,那也太可悲了。
好了,關機,今天結束,明日事明日議。
在腦子裡給自己播放windows關機的聲音,還沒播完,某個聽起來不太友好的聲音出現。
“你哥送來的。”
啊?
我哥哥,我哥誰啊?
被迫重啟的謝亭茫然,她睜開眼,看到甯寂手裡捏着一個暗紅色的……戶口簿。
“……”沉默了幾秒,恕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
眼神微錯,撞上甯寂的視線。
沉寂許久的腦袋忽地傳來新的疼痛,又有記憶蜂擁而來。
她無意識皺眉,眼前出現的是記憶中的畫面,将雙眼捕獲到的圖像覆蓋。
甯寂則直直盯着她。
那雙眼顯然還在迷茫中,她開口:“一小時後成年。”
這一聲将謝亭喚醒,她情不自禁輕輕抽氣,想揉揉腦袋,想想自然還是作罷。
謝銘,她的哥哥,是謝父初戀的兒子,大她兩年多。
半年前的事故她還是沒想起來,但知道了是謝銘把她送來的。
謝銘好像繼承了什麼,然後就迫不及待将她打包成禮物送出去,現在又送來戶口本。
眼神逐漸清明,她看到甯寂直勾勾的眼神,心中半卸的氣徹底漏走了。
擡手揉揉還在緩痛的腦袋,她别開視線,落在天花闆上。
這要是不暴露就奇怪了。
以及,這暗示她要是不懂就奇怪了。
十七歲的“謝亭”可能還一知半解,但二十七歲的她再清楚不過。
“你說了算。”她低聲答。
話音才落,額頭上忽然出現一隻手,撥開她額前的發絲,施加了微弱但不容忽視的按壓力道。
她懵住。
不是,這就要動手啊?
早知道還不如坦誠。
愣怔的雙眼随即和一雙看不到底的眼睛對上。
甯寂一手按着她的額頭,一手撐在她身側,彎腰俯身和她對視,雙眼隻隔不足十厘米。
呼吸也交纏、融合。
她的眼神看着很平靜,眸色也偏黑,仿若聲與息沉不進去,但其下絕不會靜谧的淵。
謝亭的眼睫如蝴蝶振翅,而後下意識合眼,屏住呼吸,不合身份的話脫口而出:“好好說話别動手。”
無底之淵怔了一怔,幾秒後起身,松手。
謝亭松了口氣,憋悶的胸腔迎來氧氣,激動地起伏。
沉默鋪開,未知,但破罐破摔。
“我哥是謝銘嗎?”謝亭問。
沒人回答。
“他把我當成禮物送給你了嗎?”她又問。
依然沒人答。
“我剛記不得了。”她說:“現在想起來了一點,但還有很多不知道。”
甯寂依然沒回答。
謝亭覺得她可能在心裡盤算着怎麼弄死自己。
算了,一分靠打拼,已經打拼過了。
睡。
說幹就幹,她翻身過去背對甯寂,把被子扯好,安詳地閉上眼。
這種看起來就像是暗黑小說主角的人,哪是她這豬腦和懶心能觸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