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對上他的目光,後知後覺冒出一個念頭:李惟鈞那句“留下”的威力和誘惑力,确實是太大了。
他彎唇:“收拾好了?有缺的東西嗎?”
“你這兒什麼都有,不缺。”她回神,走下樓把臂彎裡的東西給李惟鈞看,“這些你看店裡能不能用,樓上擺不下了,在我這裡放着也是放着。”
“能用,待會兒咱們一起擺上,”他示意姜至先把箱子放一邊,“鄭阿姨今天包了餃子,她包的餃子一絕,你正好嘗嘗。”
姜至跟着李惟鈞進了廚房,雖然他給的便宜夠大的了,但她也不能臉皮太厚什麼便宜都占,該算的還是要算清楚的。
其實,姜至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非得要跟李惟鈞算這麼清楚。
她身邊的異性朋友不算多,大部分都是初高中認識的,但這兩年大家出國的出國,工作的工作,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有時間聯系一下互相送句祝福,所以除了梁嘉西之外,她沒跟哪個男生這麼密切的接觸過,之前和他談戀愛時他們倆之間也是有來有往的,送禮物或是吃飯出去玩,她不會一直讓他一個人承擔戀愛約會的費用,在這方面他們好像達成了一個共識,所以她從沒在心裡記挂過“算賬”這件事。
這樣一想,那段戀愛好像很簡單,簡單到隻剩下“錢”,分手那天,一點讓她牽挂的或者過意不去的事情都沒有。
姜至搖搖頭,想遠了。
但李惟鈞好像不太一樣,她心裡總想着不能太讓李惟鈞吃虧,他掙點兒錢也不容易。
更何況,在李惟鈞這兒得到的東西不僅僅是能用錢來衡量的,更多的是一種人情,他總是把“老同學”挂在嘴邊,給她發感情牌,而她接受了,并且暫時做不到有來有往的給他些什麼,隻能先拿着“感情牌”默默在心裡欠着。
因為她并不了解李惟鈞,不知道他需要什麼,她似乎也沒什麼可以給他的,現在的李惟鈞好像什麼都不缺,不像高中。
李惟鈞一猜就知道她要說什麼,“合同再等等?你體諒一下,我也是第一次接短租這種單子。”
“沒事,你慢慢出合同,反正我人就在這兒,又跑不了。”
李惟鈞笑着點點頭,覺得她說的很對,反正人都在這兒了。
姜至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那咱們再來讨論一下吃飯的問題。”
李惟鈞蓋上鍋蓋,饒有興緻地面對她,靠在桌沿邊一本正經回答:“嗯,你說。”
“我早上八點半上班,晚上九點下課,中午午休兩個小時,但我習慣先備好第二天的課再回家,所以基本都是十點才走,但是現在住得遠了,而且初三的晚課還有十三天就能上完,那會兒我應該就不會在公司留那麼晚了,估計六點半就能準時下班,到時候晚飯得在店裡吃了。”
“鄭阿姨做飯是按人頭數的,我已經跟她說了。”
姜至無奈,“那她做飯是給你們店裡的員工做的呀,我不能一直吃白食吧!”
他雙手撐在竈台上,腿曲着,姿态舒展,聽懂了姜至的意思,這是來跟他算錢了,“你一個人能吃多少?”
又是這套說辭。
“小李老闆!請你端正态度!”
李惟鈞不說話,隻是瞧着她伶牙俐齒的模樣,嘴角噙着笑。
“阿姨做飯是按人頭數的,多一個人就得多一點夥食費,一天兩天确實是吃不了多少,但我在這兒又不是隻住一天兩天……”
話還沒說完,李惟鈞出聲打斷她,這也是他第一次出聲打斷她說話:“不然你也變成盛夏将至的一份子?”
姜至像是沒聽清:“啊?”
水燒開了,鍋蓋被水蒸氣頂下來,連帶着旁邊的小調料瓶一起噼裡啪啦摔在地上,餃子在水面上滾動,李惟鈞調小火,撿起鍋蓋和調料瓶,拿勺子輕輕攪拌着鍋底,臉上的模樣就跟這些動作一樣不慌不忙,他也沒有再重複,笃定她聽見了,“畢竟你都叫我小李老闆了。”
廚房狹小的空間被熱乎乎的水蒸氣氤氲着,恍惚間跟進了仙境似的,李惟鈞整個人都被霧蒙蒙的水汽包裹住,姜至看不清他的臉,感覺被蒸騰得燥熱,愣了會兒,湊到他肩膀旁邊瞧着他的側臉,“你沒開玩笑吧。”
“飯錢這個還真不好算,你一個女生,我怎麼收合适?”
李惟鈞往鍋裡添了一小碗涼水,蓋上鍋蓋等着水再次沸騰,霧氣沒了,他側頭,姜至離他很近很近,身體差一點就要貼住他的手臂。
他喉結滾了滾,眸光裡全是認真,正色道:“但是說真的,姜至,你如果覺着過意不去,要不試着考慮考慮?”
“之前我這兒是兩個前台,前天另一個男生去省外打工跟我提了辭職,現在就剩冬子一個人了,他還在上大學,隻有周五周六周日才能來,這段時間我不在的時候都是鄭阿姨頂着。當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說讓你像冬子一樣在這兒上班,等你下課回來,或者休息日有空閑的時候可以幫忙在前台處理處理電腦上的訂單信息,給那些來住店的客人辦辦入住,要是有心思的話招待招待他們也行,别的都不用管,就當抵你這些飯錢和水電費怎麼樣?鄭阿姨到底上歲數了,有些東西她搞不懂。”
“要是下課回來累了困了就直接去房間休息,沒找到新前台和冬子交班之前,我每天晚上都回民宿。”
姜至退後兩小步,嘴角朝左輕輕翹着。
李惟鈞也不摧,耐心地等她琢磨,往盤子裡盛餃子,“這盤是你的,夠嗎?”
“太多太多,再少幾個。”
“那兒有醋,要吃自己倒。櫥櫃裡是泡面,自熱米飯和自熱火鍋之類的速食,還有一些别的,你可以自己看看,住店的人有時候會買,上面貼了标簽寫着價格,他們單獨掃店裡二維碼付款就行。 ”
姜至“嗯”了聲,表示知道了,又湊近上前去接餃子,伸手,手伸到半道,忽然反應過來她在這答應個什麼勁呢?于是動作停下:“李惟鈞,你真是太會算賬了!我還說你虧了,你簡直虧不了一點!”
這算是答應了。
李惟鈞也樂意配合她,笑意微妙,跟她裝傻充愣:“什麼?”
“我租你的房子還得給你打工!你說實話,讓我租房子之前你是不是就想到這件事了!”
“請蒼天辨忠奸,我真冤枉啊姜老師!”
“再糾正一下,這不算打工,我也沒給你結工資啊。”他關了火,找了個合适的詞,“你這應該是……合作夥伴?再者說,這兒不算你家?”
緊跟着一句解釋:“在西途的家。”
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樣子,盛夏将至确實是她在西途的家,但這話怎麼有點說不出的感覺呢?
姜至瞥他:“我又沒給你錢,算哪門子合作夥伴?”
李惟鈞出主意:“那不如再象征性地給點兒,我讓你入股?”
姜至“嘿”了下,仰頭瞪他:“你給我下套呢是吧!”
李惟鈞哼笑出了聲,肩膀沒忍住抖了兩下,随後斂起笑容問她:“那你入股嗎?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