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魏舒月無言以對,頹然跪倒在地。
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非嫁不可,但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往後餘生都被困在宮裡,終其一生抑抑不得志。
“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他……”她恨到極緻而紅了眼。
“妹妹可千萬不能說這樣的話。”黃若漣慌忙想要捂住她的嘴。
玄關處人影晃動,卻是收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的魏夫人。
“阿月。”她口中呼喚着女兒的名字。
“娘親。”魏舒月緊緊抱着母親不肯撒手。
“還不趕緊給小姐重新梳洗?”魏夫人回頭對大丫鬟蘭馨吩咐道。
“娘親,女兒不要嫁。”魏舒月流着淚不願起來。
“阿月不可任性,太子殿下已經在等着了,遲了怕是要怪罪的。”魏夫人忍淚勸道。
“娘親隻怕太子殿下怪罪,就不顧女兒的死活了嗎?”魏舒月心中凄楚,口不擇言地反駁道。
“阿月說的什麼傻話?”魏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再是寵愛女兒也不得不狠下心腸。
“你爹爹為着你的婚事已經盡力了,皇權之下,誰都身不由己,你若要怪,就怪爹娘無能,不能許你姻緣美滿。”魏夫人滿心愧疚,跟着女兒哭了一場。
魏舒月戚然垂淚,已經無力反駁。
她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她又能怪誰呢?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
她再也沒了堅持的理由,猶如行屍走肉一般任母親和兩位嫂嫂扶起坐到梳妝鏡台前。
府門外,一眼望不到頭的街巷鋪着紅色氈子,禁衛夾道肅立,迎親的陣仗曠古絕今。
爆竹聲驟起時,鑼鼓喧天,已然坐上轎辇的魏舒月心如死灰地閉上了雙眼。
通往皇宮的甬道于她而言是那樣的漫長而愁苦。
入了宮,行完禮,太子李馳去了宴殿待客,丫鬟和喜娘則扶着魏舒月回了宜春宮。
月上中天,筵席散後,唯餘滿院靜寂。
宜春宮内。
紅燭暖帳,熏香袅袅。
李馳手持喜秤挑開了紅蓋頭,新娘子卻低垂着頭讓人看不真切她的臉。
他勾起魏舒月的下颌,将她眼底的憤怒和哀傷看了個真真切切。
“你哭了?”他微微蹙起了眉頭。
魏舒月别過臉沒搭腔。
“阿月。”
親昵的稱呼自他口中說出來,就像是陳年的老酒那樣醇烈。
魏舒月察覺到他想要親吻自己,憤而一把推開了他。
李馳眼裡有錯愕,似乎沒有想到魏舒月竟然會拒絕他?
“從今往後,我隻是殿下名義上的太子妃,我不會去管殿下娶誰,殿下也别來招惹我。”魏舒月冷冰冰地說道。
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可她更加不願意違心地去讨好李馳。
想她自小在外習武,逢年過節才回長安和家人團聚,可也曾聽過太子李馳心悅的是長安第一美人馮純兮。
魏舒月知道李馳娶她不過是為了她父親的兵權,為此不擇手段破壞她和林羽的婚約,也負了馮家小姐。
她瞧不起李馳,更是痛恨李馳為達目的毀了自己的姻緣。
李馳卻是一臉平靜如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魏舒月點點頭,“我知道。”
他伸手想要輕撫魏舒月的臉,魏舒月毫不客氣地揮掌打開了他的手。
他自嘲一笑,“阿月,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已經嫁入東宮,難道還想為林二郎守身嗎?”
魏舒月緊握住拳,心裡有股子想要打掉李馳臉上笑容的沖動,卻又不得不忍住。
李馳害她跟林羽被迫退婚,如今還要在言語上羞辱她,她如何能不恨?
“不勞殿下費心,殿下還是想想怎麼安置馮家小姐吧!”魏舒月冷冷地回敬他。
“阿月吃醋了?”他卻是誤解了魏舒月的意思。
魏舒月嘲諷地回擊道:“我從未喜歡過殿下,又談何吃醋?”
李馳不免有些灰心,“阿月還真是鐵石心腸。”
魏舒月沒心思與他争辯,起身就走到屏風後頭,對着丫鬟吩咐道:“蘭馨,過來幫我寬衣。”
蘭馨低着頭走了過來。
她換了衣裳出來,見到李馳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沿,不覺皺起了眉頭。
“恭送殿下。”她裝模作樣地福了一禮。
她竟然當真要攆自己離開?李馳氣極反笑。
“阿月知不知道若是喜帕上沒有落紅,你會是個什麼下場?”他好心出言提醒。
魏舒月臉色僵住,她抿了抿唇,不過思忖片刻後抽出匕首就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當她将鮮血滴在喜帕上時,李馳沉默之餘心底隐隐有股鈍痛。
“這樣可以了嗎?”魏舒月問他。
他眼裡有抹寥落劃過,攜住魏舒月的手腕,剛想要看看傷口,魏舒月卻冷淡地收回手負在身後。
“阿月何苦傷害自己?”
他關懷的樣子卻更讓魏舒月覺得惺惺作态。
魏舒月嗤笑出聲,“殿下說這話實在可笑,傷害我最深的難道不是殿下嗎?”
李馳凝眉不解,“孤許你婚約怎麼是傷害你了?孤若不娶你,你隻能絞了頭發去做姑子,你可知?”
魏舒月憤而回道:“做姑子也比嫁給殿下好。”
“此話當真?”他哪裡肯信,竟有幾分猜度魏舒月是在說氣話的意思。
“自然是真心話。”魏舒月想也不想就回答。
李馳眼裡的光漸淡,終是沒再多言,轉身就走了。
魏舒月看着一室紅燭喜帳,黯然神傷之際回想起了往事。
她總想着,若不是及笄那日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就不會被迫嫁入東宮,如果有重來的機會,她一定會早早地防備李馳,絕不會讓李馳算計她。
可人生,哪裡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