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桑和那邊,打發走無泱後,閉目養神。天邊傳來一聲鶴唳,靈光穿透紙窗,一道請帖落下。
陰極山山主,今歲三萬載,特下此帖,邀天府臨門——暮冬月滿靜待尊駕。
被打擾的桑和極度不滿,仔細看了看那請帖,眉頭緊鎖。
陰極山山主的壽宴,如此匆忙嗎?
按理說,如她這般人物,若辦宴席,應當是提前三個月發帖才是。
暮冬月滿……
怕是連一個月都不到。
至于這場壽宴,到底是壽宴,還是一場足以颠覆仙界二洲的鴻門宴,還未可知。
桑和的心思想來靈敏,細細想來便發現了非比尋常之處。
他搖搖頭,空間波動,撕裂,下一瞬,便前往了另一方天地。
便隻見那蒼穹之上,星辰密布,萬星閃爍,亭台樓閣,瓊樓玉宇,琉璃玉熠熠生輝,如銀河流轉,身處此方天地之中,仿若虛幻夢境,飄渺不定。
桑和并沒有欣賞美景的興緻,下一瞬,便往星宿宮北面的中心而去。
紫薇殿乃是星宿宮北鬥主殿,更是聖地,平時無人來訪,殿内空蕩蕩的,與那華麗的裝飾呼應,少了幾分人情味,盡顯神聖之氣。
桑和見到内殿高台玉座上的身影,說不上來多恭敬,也并無冒犯之意,當下躬身一禮,後又擡頭。
“見過宮主。”
看似恭敬,仔細一聽,卻又帶兩分諷刺。
傳聞人界帝王家的父子,先是君,後才是父子。但既是子,又是臣。
仙界其實也差不多。桑和自小便不與台上這位“父親”親近幾分,紫薇坐落于北鬥主殿,而他常年呆在南鬥主殿。
雖是父子,但二人互不侵擾,沒有父慈子孝那一套,頂多就是面上多給幾分面子。
除了頭銜之外,桑和與這位“父親”,似乎與仙界平常的上下屬沒什麼區别。
他性情風流,但骨子裡其實是一個涼薄的人。親情,微乎極微,除了需要時拿出打下掩護,其餘時候,桑和并不認同。
還曾記得,所謂的“母親”是如此評價他的:“你雖是一個多情之人,但更是一個無情之人。”
呵……
桑和不屑一顧,那又如何。生是星宿宮少主,南鬥天府星,這是榮耀,更是枷鎖。無情……反倒是件好事。
何況,他為何無情,他這親愛的“父親”“母親”不應當是最為清楚之人嗎。
生而不養,也配他稱之為父母?
若是他當真無情,幼時又為何期待過那份親情。
與其說無情,不如說是被逼無奈。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便是此道中人。
利己又涼薄,穩重而謹慎,表裡不一而面上又風流的笑面虎。
“宮主”這個稱呼,或是一種諷刺。
紫薇好似未曾聽出那分諷刺意味,颔首,沉聲道:“何事?”
桑和懶得同他廢話,将請帖内容陳述了一遍,便閉上了嘴巴。
“如此……汝有何看法?”
紫薇的聲音帶了一絲透心涼。徹骨的冷冽,仿佛萬年沉于北極的寒冰。
“鴻門宴。”
桑和僅僅回答了三個字,信息量卻是極大。
“陰極山主性情不定,在這個時間點辦壽宴,定是知曉了什麼重要事情,要在宴上全盤托出,将仙界攪的天翻地覆。”
桑和默不作聲,心下算盤嘩嘩作響。
忽然想到外界對這位陰極山主的評價。
喜怒無常 ,“市井商人”,伶牙俐齒,實力強悍,可覆天地。
“市井商人”是個形容詞,實際上是說,陰極山主城府難測,狡猾至極。
伶牙俐齒是指她的嘴可颠倒黑白,她說什麼便是什麼咯。
“本座派出天樞星君,随你前往陰極山。”
桑和無悲無喜,淡淡道:“遵旨。”
南鬥七星君和北鬥七星君的修為皆是仙君修為。天樞星又稱貪狼星,其位列北鬥七星之首,離仙帝便是隻有一步之遙。
半晌,天樞已至。
“天樞領旨。”
天樞星君面貌清秀,一身直袖長袍顯得他幹淨利落。他倒是毫不掩飾自己的修為,任由氣息外放。青絲用銀冠高高束起,通身散發着那股少年氣,意氣風發,爽朗清舉。
天樞星君桑和倒是見過幾面,但總歸是不熟。
隻是聽他人說他性情豪放,為人嫉惡如仇,隻是有時過于沖動。
傳聞終歸是傳聞,真人需相處過方知。畢竟評價有時是一個主觀的東西。
一個人的評價這樣,另一個人的評價又那樣。
“少主,我們即刻出發吧!”
天樞星君爽朗的聲音傳來,桑和點點頭。
早些去倒也好,提前探探風口,了解情況,不打無準備的仗。
天樞星君微微側身,神采奕奕。
桑和暗歎一聲,這事怕是不可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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