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襄胸口起伏着,此刻心裡五味雜陳,她并沒有生氣,這段時日都不曾聽過關于裴欽的隻言片語,原以為她不在乎了,但真要去見他,甯襄說不出是什麼感受,隻覺胸口悶的厲害。
她曾經真的很想與裴欽成這門婚事,甚至幻想過和裴欽在一起後的生活。
裴欽長得好性子更好,說起話來也是溫和如風,一舉一動儒雅有禮,他喜好文墨,說不準甯襄還能紅袖添香在側,與他過舒心順暢的日子。
可誰能想到造化弄人。
甯襄緩了緩呼吸,眉間多了幾分沮喪,任由執春、頌夏扶着去房中更衣。
察覺異樣後,裴珩心裡隐隐有了道隔閡,他附手站在廊上,看着院中眸色冷厲。
直到甯襄出來,裴珩才看向她。
妻子一如既往的好看,可她眼中的失落揮之不去,這模樣,像極了新婚第二日她冷不丁掃向他的眼神,失望、落寞以及不滿。
裴珩心頭莫名一堵。
去主屋的一路上,甯襄都不曾看過裴珩一眼,倒是裴珩,暗中瞥了甯襄好幾次。
主屋内,柳氏拉着兒子好一頓關切,一個多月不見,兒子好像瘦了不少。
十九歲的裴欽溫潤如玉,卓爾不群,尤其一雙眼,仿佛攜着柔柔春風,任誰看了都對他苛責不起來。
裴欽溫聲安撫母親,“勞母親挂心,孩兒在外祖家過得很好,未曾受半點苦。”
昌平候對兩個兒子道:“你們自小不曾離過家,不似你們長兄常年在外,多出去曆練走動也好,今後若外放為官,也方便應對。”
“父親說的是。”裴彧裴欽應聲。
柳氏關心完兒子就開始擔心了,眼神一直往門外瞟,裴欽比預期回來的要早幾日,要是縣主來見到他,柳氏隻怕會出意外。
裴欽也迫不及待地看向門口,長兄怎麼還沒來,他都三年未見長兄了,很是牽挂。
走到院門口,裴珩見甯襄突然停下腳步,不再往前,而是退到裴珩身後。
裴珩也沒多問,徑直走進院子。
一家人都在,和樂融融。
裴珩剛露面大家就起身,尤其裴欽,快步走了過來給裴珩問安。
“小弟見過長兄,”裴欽擡眼看向裴珩,滿是尊敬,“長兄回京小弟因事耽擱,沒能及時拜見長兄,是小弟的不是。”
裴珩拍了拍裴欽的肩,眼中盡是對幼弟的關愛,“無妨,幾年未見,阿欽又長高了。”
裴欽是他們三兄弟中性子最好也最讨人喜歡。
不同于裴珩的冷肅,裴彧的沉穩,裴欽恬淡溫和,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裴欽自小最崇拜文武雙全的長兄,幼時也最喜歡黏着他。
雖然裴珩看着冷淡,卻很照顧兩位弟弟。
“長兄這次回來能否不走了,小弟還想向長兄讨教棋藝。”裴欽眼中隐隐藏着期待。
裴珩見弟弟心裡也高心,隻是面上看不出來,“你盡可随時來找我。”
柳氏見裴欽隻顧着和哥哥叙舊,忙提醒他見過長嫂。
裴欽這才注意到長兄身側纖細的身影,還沒看清楚,便斂下笑意恭敬俯首行禮,“裴欽見過長嫂。”
行完禮,裴欽才直起身子,一張色若桃花的臉頰出現在視野,不見半分笑顔。
裴欽不虞睜大眼,“縣主…”
這一聲很輕,卻叫裴珩和甯襄都聽到了。
甯襄靜靜地看着裴欽,不知喜怒,過了片刻才垂下眼,扯唇道:“三弟有禮了。”
裴欽回過神,避開視線不再看甯襄,對着兩人道:“祝長兄長嫂琴瑟和鳴,永結同心。”
柳氏警醒地看着他們三人,見甯襄面色不佳,暗中朝兒媳婦喬玖鸢遞了個眼神。
喬玖鸢會意,走到甯襄身邊,挽住她的手柔聲道:“縣主快别站着了,來吃盞茶,我家嬷嬷做果子的手藝一絕,玖鸢想請您嘗嘗。”
甯襄這才擡眼去看喬玖鸢,心裡還是落寞的,卻點點頭和她一起去屏風後。
就算如今裴欽站在她眼前又能如何,自成婚那日起他們就不可能了,一輩子都不可能。
就算她真的與裴珩和離,也不會再入裴家。
女眷都回避了,廳中隻留他們父子四人說話。
可自從見到甯襄,裴欽就沒有了先前的自如,就算刻意遮掩,目光依舊不時會落在屏風處,盡管他看不見什麼。
心中有些疑慮,在外祖家,裴欽收到過二哥的信件,知道長兄成婚的消息。
京都名門貴女無數,他怎麼也沒想到長兄的妻子是甯襄。
裴珩留意到了三弟的分神,卻隻默默飲了口茶,未做其他。
晚飯時,甯襄借口身體不适先離席了。
回到松鶴院,甯襄郁悶地趴在亭中憑欄上,往湖裡丢花瓣。
倘若裴欽不出現,她可以若無其事地過下去,可如今他回來了,甯襄心裡還是不服氣。
她想親口問問裴欽,換婚一事他有沒有參與其中,倘若有,她再也不會對裴欽有執念了。
“頌夏,你去裴欽那邊傳話,明日我要見他。”
頌夏隻當姑娘昏了頭,忙勸她,“不行啊姑娘,您現在的身份是裴家的世子夫人,三郎君是您的夫弟,平素見面都要嚴守禮節,萬不能私下約見啊。”
甯襄看着平靜的水面,沒有半分雜念,“我與裴珩之間遲早要把話說開,說不定還會人散茶涼,我隻想從裴欽口中打聽些事,沒有他想。”
頌夏不由替姑爺捏了把汗,原以為他們早前一同起身,又曆經昨夜,矛盾緩和了許多。
沒想到姑娘還是記着。
果然,姑娘從小到大都是一樣的,對她好的人她也對其寬厚和善,倘若觸碰了她的底線她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