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曆9412年,北境。
金紅落葉在鋼鐵馬蹄下迸裂,教會的圍獵祭典正酣,跨着鍍鉻機械馬的貴族揚起弓,弦線拉滿,于是精疲力盡的鹿群爆出了血霧。
一支箭射中了野鹿,一支箭射中了鹿群中奔跑的少年,膝蓋骨被射穿,跌跌撞撞地跪倒了,堅硬的鐵蹄踏過他的身體,将他當作了踏闆逃竄,少年伏在地上大口喘氣,張着嘴沒有叫出聲音。
他是個啞巴?還是沒有痛覺?
男貴族搭上第三支箭。
背着長矛的女人驅着高大的機械馬,霸道無比撞向了男貴族,兩匹制式相同的載具爆出滿地零件,他被灌鉛的馬頭壓住了腿,痛得大罵上城髒話。
女人在機械馬倒下的一刻翻身躍起,踩在鞍背上拔出長矛,矛尖挑起了程循的束腰,他呆滞地被拎到半空,掉進載着戰利品的裝備車裡。
“白杉。”
“白杉!!!”
14歲的程循蜷在動物的皮毛屍骨裡,用它們溫熱的外皮擦拭膝蓋,聽到了赢得狩獵的人的名字。
——
當夜莺教會的據點變得模糊,王都沉沒在上城的陰影中,程循渙散的瞳孔開始聚焦,他看見了,救他的是一個笑起來十分風流的女人。
白杉沒有跟随侍從,硬生生把走不了路的他扛回了家,像古老的領主對待殘缺的戰利品。程循到達了最富有的天空浮島,天城區。
第一次用自清潔的感覺,好不習慣,他以為地震了,在地上爬了好久好久,到地震停止才離開了五百平的大卧室。
開門的是機械侍從,斥責他連衣服都穿不好,程循聽不見它說的話,這個堪稱宮殿的新家,有Enigma的信息素傳出來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扣起了胸前的襯衣。
——
他再一次奔跑了,穿過浮光躍金的走廊,奔向信息素的源頭,他需要靠近Enigma才能像人一樣活着。
女人斜倚着皮革的組合沙發,手指夾着的煙槍升起薄薄的霧,将她的眉目熏得不夠真切。她瞥了眼躲在立柱後的少年,空出的小指勾了勾,示意程循靠近些。
程循溫順地跪坐在她面前,熄滅的煙杆優美地轉過半弧,挑起他的下巴,“我養你是有條件的,等我女兒成年了,你要贅給她做丈夫。”
好處說完了,壞處呢?
程循說:“我沒有問題。”
白杉點了點頭,喚出信息終端,草拟一份神經同步協議,又稱婚書。
程循靜靜地等待着,Alpha敏銳的感知放得最大,做好了心理準備。
接下來,應該有一位千尊萬貴的大小姐出現,痛斥包辦婚姻的黑暗,罵他,或者罵她媽,或者兩個都罵。
直到白杉将神經同步協議交給他,他也沒有等來未婚妻,呆呆地問道:“不用讓您女兒見見我嗎?”
“不用,她還小,不用知道。”白杉說道,“她沒有識人的能力,當媽的得對她負責到底啊。”
“年紀比我小嗎?”
“下個月就3歲了。”
原來他是童養夫。
——
白杉去上班了。臨走前交代程循記得鍛煉身體,她女兒喜歡胸大的男子,努力努力,就可以一見鐘情。
結婚的事情敲定了,什麼時候讓他們見一面?
程循為了準備這一天,鍛煉得十分拼命,拉傷肌肉是常有的事。
白杉見他當真了自己的随口話,不禁有些心虛,邊叫家庭醫生邊勸他:“我的寶寶不可能贅入一個殘廢,你先顧好自己的安全吧。”
程循抱着沒法動彈的小腿,悶悶地點頭:“好的。”
——
白杉是一個時間分明的導師,休假日沒有回學生消息,金發的女生就帶着論文家訪白杉。
程循不敢離開有Enigma信息素的房子,也不敢被同齡人發現,趴在露台上偷聽她們的對話。
“赫墨同學,我們商量個事,感謝導師的名單能不能把我删了?”
“導師,我請你喝酒好不好,不要這樣對我~”
程循沒有再鍛煉肌肉了,會練成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他悄悄地潛進白杉的書房,撿走了她讀過的書。
白杉給學生提完了修改意見,繞回客廳,卻見程循縮在壁爐前,翻看《泛用型機甲的神經駁接線路》看得入迷,發現不了光陰消逝,發現不了主人的打量意味。
“你想上學嗎?”
程循被冷不丁的聲音吓了一跳,放下了書籍,摸着後頸站起身子,不太好意思地道:“我不能出去。”
白杉走向液壓金屬儲藏櫃,拿出一個紋鐵的面罩,暗銀色濾芯沉澱着另一個Enigma的信息素,“我采集過我孩子的信息素,存放在呼吸裝置裡了,你盡管出門吧。”
——
十七歲的程循畢業了,報到軍區的前夜,他和導師坐在屋頂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