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小姐,我先回思芳院了。”
“你好好養病。”姬時語頓住,又鄭重嚴肅道:“既然是我的侍衛,你便是我的人,我命令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是,小姐。”
江曜起了身,他拄着拐杖倔強地撐起身體,姬時語想探出手攙扶他,可還是被他的眼神委婉回絕了。
少年的背影孤寂悲涼,姬時語目送江曜一瘸一拐邁出韶華院,久久沒收回眼。
萍亭在旁歎口氣,“江小公子還真是心智堅定,如此重病仍舊頑強,受此艱難磨練,也不知是老天降大任還是有意為之。”
“定然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江池生日後必有造化!”
姬時語恢複一貫活潑性子,她笑顔如花,“他可是金鱗豈是池中物啊。”
讓江曜做她的侍衛也太委屈他了,是以她百般不願意。
可她拗不過江曜落寞的眼。
因對抗世道不得不兇狠的野狗,用那樣濕漉漉的眼看她,還将柔軟的爪墊親自遞到了她的手中。
她真的會心軟。
唉,大不了讓江曜做自己身邊的一隻漂亮花瓶侍衛吧。
姬時語如此想。
……
江曜從韶華院而出,拐杖不輕不重落在青石路上,他一直垂着頭,沿着院牆牆根繞行。
在他臉上,那可憐模樣早已消失殆盡,那種神情隻需要在韶華院的姬時語面前擺出,旁的時候無需有。
少年垂首,面上是冰冷的陰沉。
他行走極慢,林大夫交代過不可讓瘸腿受力,他跛着腳,幾乎拖拉着那隻瘸腿前行。
隻是蓦地,一隻嶄新的繡花鞋映入他垂下的眼,鞋面之上還有一顆明亮皎白的東海大珍珠。
“喲,這不是姬時語養的那條狗嗎?平日都縮在思芳院,姬時語看管的緊啊,我還以為你不會被放出來呢。”
江曜擡起眼,冷冷看姬如靜。
“見到人也不知道喊,你學的規矩呢?”
滿嘴的譏笑,姬如靜輕蔑看他,江曜不為所動,冰涼眼神似在挑釁。
姬如靜手握折扇頓時一拍,大步上前猛力一推他。
江曜本就一條腿落地,根本躲避不及,當即被姬如靜推翻,栽倒在地。
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江曜疼得咬牙。
他沒有爬起來,這一刻如狂潮般的暴虐和殺意在眼底翻湧而起。
“姬時語也是的,連一條狗都養不好。自家的狗不拴好,放出來咬傷人怎麼辦,她擔得起這責嗎?”
姬如靜行事嚣張,她拔下一根金簪欲施以暴行,那簪頭尖端銳利鋒利,俯視着江曜,她擡腳便踩上他的手。
繡花鞋毫不留情地在江曜手背之上碾壓,姬如靜卻笑得高傲,“姬時語管教不好的狗,就由我這個二姐來管吧。”
彎下腰,金簪握在姬如靜手中。
她早想劃爛江曜的臉了。
江曜手掌微微屈起,被一隻腳踩中,他等待着時機,正打算反手一擊折斷跟前之人的腳腕——
一隻小黃鹂鳥的叫聲破空而來。
“姬如靜,你在幹什麼!”
姬時語拎着衣擺,腳下片刻不停歇。
當她看清楚姬如靜正踩着的少年是江曜,他身影單薄,任姬如靜欺負反抗不了,滿腔怒火再也壓抑不住。
姬如靜竟敢淩辱江曜!
姬時語如小炮竹,沖過去便掀翻姬如靜。
“啊!”
突如其來的推搡令姬如靜趔趄後退,她的丫鬟們撲過來,可姬如靜還是摔了個屁股開花。
姬如靜拔了頭上的金簪,再又混亂倒地,發髻全盤散落,整個人是淩亂不堪。
她叫罵:“姬時語,你敢推我?”
“我推你怎麼了,你都當着我的面打我的人了!我若跟姐姐學了武,那這會兒可不是推你,我定給你幾鞭子。”
“你簡直無禮!”
姬如靜咬牙切齒,姬時語才不去管她扭曲的臉,她緊張地跑去江曜跟前,看了看他的傷,萍亭幫着扶人,萍柳撿起了江曜的拐杖。
“江池生,有沒有很疼,我讓人擡起回思芳院吧?”
姬時語擔心壞了,他傷本就在腿上。
因是疾跑趕來,姬時語額上還有汗珠,江曜睨着那顆汗珠滴落,目光遊移到她的嘴唇,她不時喘口氣,朱唇一張一合的,眼睛心裡滿滿都是他。
“小姐,我無礙的。”
想到了什麼,江曜眼睫輕顫,“隻是二小姐說我不堪站在小姐身邊,她道我隻是個無用的廢物,小姐,都怪我沒用……”
江曜狐狸眼落寞垂下,隐了陰郁之色,他眼尾泛着紅,眼巴巴地去接拐杖,手掌面上碩大的紅痕赫然露出。
那是被姬如靜踩的。
江曜好似無意提及,“她還說我是你沒管教好的狗,她要替你教訓我。”
姬時語喘着氣,小臉漲紅,她怒視姬如靜。
她竟然對江曜說這等侮辱人的話語!
還在忠義侯府,光天化日之下對江曜粗魯動手,簡直是有辱他們忠義侯府的家風。
小姑娘第一回面露兇狠,是為了護着江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