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狀趕忙上前勸架,可推搡間不知怎麼就打起來了。
郁青臨反而被推了出去,懷中一壇子酒也跌碎了,他畢竟沒學過功夫,一下摔在碎片裡,小腿頓覺劇痛。
郁青臨掙紮着站起來,擡頭正看見辛符聞聲過來,正一步步挪到院門前,試探着往裡張望。
“辛符,快去叫喬五哥他們來!”
辛符的表情有點怪,應該也不是被吓到了,可郁青臨就見他睜着一雙黑黢黢的眼,卻有些少見的惶然迷茫。
不過他也是轉身就走,郁青臨看着他往内院跑,沒有抄近路從那些灌木、花圃、假山裡過,反而是逐着廊下的燈籠一圈圈繞着跑,這可不像他。
郁青臨心裡有些說不上的奇怪,進門洞的時候,辛符一下沒了,很快又冒了出來,原來是悶聲跌了一跤。
“诶!”郁青臨急着想去看他,結果一動,痛得龇牙。
他低頭一看,酒壇碎片紮得頗深,鮮血淋漓的,再擡頭時辛符已經跑遠了。
郁青臨疼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水蓼這東西很辣,用水蓼制曲釀成的酒也辣,方才他們一疊聲誇這酒夠勁,其實是藥的辣味,而非酒的烈性。
所以這辣勁沁在這深深的傷口裡,痛得叫他愈發受不了。
醉鬼隻有四五人,可這大院裡二十來個人不知怎麼全都打起來了。
郁青臨叫他們停手,可是他們就跟迷了心似得,越打越狠,像是要把什麼東西從身體裡打出去。
很快,就不隻郁青臨一個人見血了,他急得扯過一串炮仗點燃,朝那群鬥獸丢了過去。
巨響炸開,硝煙氣缭繞似霧,有些人被這聲響一震,頹然倒地,有些人似乎是冷靜了下來,癱坐在地上抹了把臉,但還有幾人聞聲怒視着郁青臨。
煙霧籠罩,好似燕北的戰場上被馬蹄長槍揚起的沙暴。
那些人看不清郁青臨的臉,看不清自己在哪裡,也忘了他是這府上的小郎中,隻曉得他方才襲擊了自己,頓時惡從膽邊生,忽然做殺勢朝他襲來。
郁青臨看他們的神情知道不對勁,好像是被魇住了,忽然就瘋魔了。
當下隻有一條路,快跑!
可郁青臨拖着一條傷腿逃不脫,眼見龍三一掌就沖着自己面門劈下,郁青臨将一小瓶從袖中拿出,拔塞就将裡邊的東西潑向他,與此同時一把長刀也從郁青臨發頂飛過了來,刀柄重重擊龍三腹上,将他打落在地。
龍三跌在地上,像是在夢中被人打了一巴掌,将要醒過來了。可此時外頭傳來幾聲鑼響,約莫是街市上有什麼熱鬧要開場了,但龍三卻在這身歡慶的鑼聲中又瞪起雙眼,嘴裡喊着,“殺殺殺!”
隻是這三個‘殺’一說完,他被那股刺鼻的味道沖得擰起眉頭,又猛地側身大嘔起來。
辛辣難聞的氣味沸了滿院,硝煙散盡,靜得連皮靴幫子輕輕磕碰的聲音都被郁青臨聽見了。
他看向自己手邊的皮靴,又順着那身黑袍緩緩擡起眼睛,正見南燕雪将目光從院中收回來,垂眸看向他。
她的到來像是擊碎了一個可怕的幻夢。
在喬五幾人的罵聲中,南燕雪的目光落在郁青臨浸透了血的小腿上,就見幾枚碎瓷豎紮在裡頭。
郁青臨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撕開褲腿拿出帕子打算拔出碎片,可給别人處理傷口簡單,對自己卻沒那麼容易下得去手。
他遲疑間一隻手迅速伸了過來,未等他反應過來,南燕雪已經把碎片拔出來了。
郁青臨隻覺一陣劇痛,湧出去的血液燙得他都要叫喊出聲了。
他咬牙飛快包紮起傷口來,忍了一臉的冷汗,打結的時候手都哆嗦。
南燕雪用手背輕輕推開他冰冷顫抖的手指,利索地替他紮裹好了。
郁青臨正想道謝,卻聽她問:“誰傷的你?”
“我自己跌傷的。”郁青臨一張面孔渾無血色,連嘴唇都疼白了。
南燕雪側首觑了他一眼,面上濺着幾星血,最濃郁的一滴,落在她眼下,好似一顆血淚。
是方才給郁青臨取碎片時濺出來的血。
郁青臨擡手想給她擦,又覺得不對,找帕子,又已經被他自己用掉了。
“你潑過去的是什麼東西?”南燕雪見他一擡手又縮回去,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幾滴血糊開一片靡靡的紅。
“鼻沖水。”郁青臨問:“本來是給昏厥之人醒神用的,我見他們似魇着了,方才一時情急就扔出去了。”
“你這蠻子竟敢偷襲我等,看我不将你……
話沒嚷完,喬五一掌就将其劈昏了。
那人生得瘦小平凡,笑時滿臉機靈狡黠,是小旗。
郁青臨進将軍府的頭一日見到的就是他和辛符,他怎麼又不認識郁青臨了?
郁青臨愣了一很會,喃喃道:“原來是兵火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