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在兩人下地後，輕輕按下飛行器外殼上的按鈕，龐大的飛行器瞬間變回了一個小巧的金屬球。她俯身撿起這個球體，小心地将它放入背包中。

當馮玉站直身子時，厲然已經站在E區的邊界前。眼前看似隻是一片普通的鐵絲網和電子警戒欄，但當她仔細觀察時，發現邊界内外的空氣因微妙的流動而出現微弱的波動。

原來，這裡還存在一個隐形的屏障。

厲然伸出手，輕觸透明屏障，瞬間，周圍的光線仿佛受到某種力量的扭曲，顯現出一扇僅能容許一人通過的門。

門緩緩打開，厲然拉着馮玉進入，屏障随即合攏，仿佛恢複了原本的平靜。

屏障内是另一幅景象，裡面是片廣闊的土地。

這裡的土質跟馮玉曾見過的肥沃的莊稼地不同。

這裡土壤幹裂硬結，間或有斑駁的黑色摻雜其中，像是石油殘留或者武器轟炸過留下的痕迹。

這些土地被人為地分割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方塊，每個方塊裡都種植着不同的作物。

不同于黎明區其他地區的荒蕪，這裡每一個方塊都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奇怪的是，沒有風，這些枝條和葉片卻突然開始微微擺動。

一陣奇妙的感覺迅速湧上馮玉心頭，仿佛這些植物在呼喚她，渴望她的靠近。她皮膚上的綠色葉脈也開始微微發熱。

然而，馮玉在進入屏障的時候就注意到四周布滿的“天眼”，她默默壓下這些感受，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黎明區的土地面積大，且土壤條件差，所以各區研究開發出來的植物品種，通常會首先在這裡進行小規模的試驗性種植和培育，尤其是那些改造環境的品種。”

厲然一邊走，一邊輕聲解釋，“通過觀察記錄，挑選出那些可以穩定高産，或者具備其他所需屬性的植物，送到星耀區進行大規模的種植。

由于飛行器的使用節省了很多時間，厲然的語氣顯得并不急切，恢複了往日的從容鎮定。

馮玉放眼過去，各類改良過的作物在陽光下茁壯成長，它們的根系深深紮入土壤，枝葉繁茂，展示出令人驚歎的生命力。

與傳統作物相比，這些改造過的品種顯得更加高大、粗壯。

“所有經過改造的植物都叫做超能植物，沒有經過改造的植物根本無法在蒼彌穹的土地上生長。”厲然的聲音打破了馮玉的思緒。

馮玉微微眯起眼睛眺望，依稀在這些粗壯的植物裡看到了土豆、紅薯的影子，卻又和記憶中的有些差别。

厲然繼續說道：“但是，這些超能植物無法有性繁殖，可能是改造過度，破壞了繁殖基因，或者由于代謝優先級的改變，它們無法開花，也無法結出果實或者種子。我們現階段研究的目标，是讓這些超能植物能夠自我繁殖，不再依賴實驗室中的組織培養技術。”

馮玉默默點頭，她知道，恢複這些植物的繁殖能力不僅是一個巨大的科學挑戰，更關系到未來生态和能源的可持續發展。

厲然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現在我們能夠研究的種子種類較少，都是在戰争中特殊渠道保留下來的，而松樹在既往的研究中已經取得了突破。通過植入能量轉化基因，這些松樹能夠将陽光轉化為電能，但是它們依然是孤立的個體——每一株都像一個獨立的實驗，無法繁殖。我們這次的目标，是修複松樹的繁殖基因，讓它們不僅能夠通過種子進行繁殖，還能保持住能量轉化特性。”

厲然停頓了一下，表情變得凝重：“之前我們試圖修複了幾株松樹的繁殖基因，并在這裡培育。現在這些松樹已經到了成熟期，需要有經驗的人來采集培育數據，更期待能采摘到植物果實。可是，沒想到突然發生了暴動。”

馮玉愣了一下，心中疑惑：“是什麼樣的暴動？”

厲然的表情變得更加凝重，解釋道：“我們培育的超能松樹發生了狂暴，開始突發性地加速生長。電量并沒有直接轉入能量收集器，而是直接在松樹的表面釋放出極大的能量。這種異常的能量流動不僅導緻松樹的結構不穩定，也引起了周圍所有用電設備的短路和失控。”

馮玉的眉頭緊鎖，心中泛起陣陣波瀾。

她知道，技術的進步總是伴随着對自然界的深度介入。但是我們是否有資格去決定植物的命運？

雖然我們試圖用科學的方式去解決眼前的能源、糧食問題，但我們是否應該賦予自己如此巨大的控制權，來改變自然界的基本法則？

馮玉的心中五味雜陳。

科學是中立的工具。

但是，如果沒有倫理的約束，科學将使人類走向毀滅的深淵。

科技應該服務于人類，但也應當尊重每一種生命的本能和自然演化的過程。

“它們現在暴動，”馮玉低聲思索着，“又何嘗不是對過度開發、改造的反抗呢？”

厲然聽到馮玉的這句話，腳步停了一瞬，眼神稍微一滞，似乎在思考。

馮玉的話仿佛觸動了他某個深藏的思緒，像是不經意間敲開了一扇窗，可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其中的東西。

他稍微低下頭，目光有些迷茫，不過片刻又恢複了冷靜，繼續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