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機械的海洋下，人群如同螞蟻般穿梭，仿佛一場無聲的生存競賽。馮玉站在遠處，眯着眼觀察這些忙碌的人影。

他們或站或蹲，手裡拿着簡陋的工具，在垃圾堆裡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麼。有些人背着破舊的麻袋，肩膀因負重而微微彎下；另一些人推着老舊的手推車，車上堆滿了從垃圾中翻出的各種雜物。

她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很快注意到，這些人并不是在随意亂翻，而是意外的有秩序，分工明确。

靠近垃圾堆深處的地方，有幾個人蹲在那裡，小心翼翼地挑揀出一些透明的小瓶子，瓶中似乎裝着某種半透明的液體。

“營養液？”馮玉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是内三區才有的高級體能補充品，居然會在這種地方出現。看來，這片垃圾堆并不像表面那麼簡單。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喂，你看這玩意兒還能用嗎？”矮小瘦削的男人皺着眉頭，從亂七八糟的垃圾堆裡翻出一塊有些油污的芯片。它的邊緣裂開，電光從裂縫間微弱閃爍，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麼用處。

“還能用就見鬼了，”旁邊的另一個男人嗤之以鼻，“不過，這種東西，壞了柯鳴也會收。能給你個兩三蘭币。”

“破爛也收？”年輕的拾荒者顯然還不太明白，語氣裡帶着好奇和疑問。

年長的拾荒者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笑道：“你新來的吧？兩年多前就開始有人收購這些了。以前我們隻能把這些垃圾賣給倒爺，給的錢可低得很。現在‘柯鳴’收購了，價格比倒爺高多了。”

他停頓了一下，感慨道，“柯鳴這小子，自從跟了黑市的這位爺，現在日子可神氣了。你看看他，現在得巴結他，拿到好價錢。”

“對，像這種芯片和能量晶石外殼，本該送去廢料廠。”另一個人也跟着說，“現在我們在這裡撿到的，都是分類錯了，混進來的，數量少得很。能碰上一回，算你運氣好。”

“啧，少得是少得很，不管能不能用，一碰上就賺了！”又一個拾荒者興奮地插嘴，舉起手中那個滿是刮痕的金屬盒，顯得得意洋洋。

“你們看這個——能源晶石的外殼，雖然磨損得厲害，但拆開來，裡面應該還有些晶石粉末沒被完全提取出來。你們知道吧，這一小袋晶石粉在黑市能賣十蘭币！”

聽到這裡，馮玉的目光微微一閃。她的視線落在那人手中的金屬盒子上，掃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移開。

拾荒者們的對話無意中透露出許多信息——這片垃圾堆雖然資源匮乏，但混入的東西可能帶有意外的價值。

她順着那些拾荒者的動作看過去，發現靠近垃圾堆邊緣的地方，幾輛裝滿“戰利品”的手推車正緩緩駛向一間破舊的小屋。

那小屋半掩在垃圾堆後，門前站着一個身形壯碩的中年男人，這就是他們口中的柯鳴吧。他正在翻檢那些人送來的東西，偶爾會掏出幾枚蘭币遞給對方，作為回報。

馮玉了然，“怪不得這裡看起來還有點秩序，原來是有人在背後組織着這些人。”

她站在原地，又觀察了一會兒，并沒準備靠近。

馮玉低頭從包裡拿出馮琳給的地圖，展開後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方向。

“D區就在旁邊……”她低聲自語，視線越過垃圾堆，看向不遠處。

那片區域與眼前的喧嚣不同，顯得安靜而荒涼，盡管沒有垃圾和腐爛，但透着一種長期無人踏足的死寂。

馮玉小心翼翼地繞過那些忙碌的人群，避開了廢料場邊緣的小屋，沿着地圖上指示的方向繼續前行。

耳邊的機械轟鳴漸行漸遠。

馮玉停下了腳步，眼前的景象變得愈加荒涼。

眼前是一道鐵絲網構成的圍牆，角落處有一個标牌，字迹已被風沙磨損，勉強可見：“此區域廢棄，嚴禁進入。”

馮玉低聲嘟囔道：“哎呀，字迹看不清，都不知道寫了什麼。”

說着她擡起腿，從鐵絲網的一個縫隙中擠了過去。

前方的景象也逐漸變得荒涼。

D區幹燥得很，昨夜的雨似乎沒下到這裡，四周彌漫着厚重的塵土。馮玉伸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灰塵，感覺那顆顆細小的沙粒刺入皮膚。

太陽被灰色的霧霾吞沒，光線昏暗得讓人分不清白晝與黃昏。

到處都是塌陷的地基，碎裂的道路。路邊的建築越來越少，地面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空氣中的灰塵也越發濃烈。

地面被厚厚的灰塵覆蓋，每一步落下，腳下都會揚起一團煙霧，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馮玉拉緊了圍巾，遮住了口鼻，眼神警覺地掃視着四周。

這裡看不到半個人影，馮玉對比着地圖，沿着标注的路線小心翼翼地往裡走。她的每一步都放得很輕，腳下盡量避開那些散落的尖銳金屬碎片和看似不起眼的廢料堆。

她的目光時不時掃過四周，總覺得背後有一種被注視的冷意，像是這片廢墟中藏着某種不安分的東西。

地圖上母親用紅色五角星标注的“綠能研究所舊址”應該就在這片區域。

但馮玉越往深處走，心中越發困惑。原本标注清晰的建築，現在卻像被徹底抹去了一樣。

地圖上本該是研究所主樓的位置，眼前卻隻剩下一片空曠的廢墟，連廢墟的痕迹都顯得過于整齊，像是被刻意清理過。

高大的主樓已經無迹可尋，地面上隻有一些裸露的岩石。偶爾還能看到幾塊寫着“研究所”字樣的金屬殘片，它們散落在地面上，卻毫無規律。

整個場地沒有任何能夠提供指引的地标，也沒有任何能讓她辨認方向的特征。

“這地方……根本找不到方向啊。”馮玉皺着眉，低頭看着手中的地圖，心裡有些發堵。她的目光來回掃視着周圍，試圖找到一點與地圖對得上的痕迹，但無論如何都無從下手。

“完全不像是自然廢棄的樣子。”她喃喃自語，腳尖輕輕踢了一下地上的碎石，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這些區域肯定被人有意改造過。馮玉判斷道。

風聲在耳邊呼嘯，空曠的區域仿佛吞噬了一切聲響，讓周圍的一切顯得更加死寂和詭異。

“啧，費這麼大勁跑過來，結果連個影子都沒找到。”馮玉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嘴裡嘟囔了一句，語氣中透着些許不甘。

她站在廢墟中央，低頭再次翻開母親的筆記本。

上面除了實驗室的位置，還畫着一些标注“可能入口”的通道，但這些通道如今一個也看不到，地圖上的标注根本對不上眼前的地形。

馮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将筆記本放回背包。

她又打開光腦。光腦上的蘭盟地圖上，D區被标注為一片廢棄的黑區，沒有任何細節内容。

“蘭盟的官方地圖……簡直就是廢物。”她低聲抱怨道。顯然，他們從未認真記錄過這裡的情況，甚至可能刻意将這片區域模糊處理。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發現已經開始漸漸暗了下來。空氣中開始彌漫着一絲涼意，周圍的死寂讓人心頭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