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了聳肩,将袖子拉下來蓋住手腕。
“既然逃不掉,那就幹脆當個‘玉米妖精’算了。”
“科學無法解釋的部分,留給未來去解決吧。”
“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我是胎穿來的現代人,再離譜的設定都還能扛住。”
她把帽檐拉得更低,仿佛這樣就能完全掩蓋這些異變,随後轉身推開門。
黎明區的街巷喧鬧如常,撲面而來的嘈雜和熱浪讓馮玉一瞬間覺得耳膜都有點發脹。
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有工人扛着機器部件,有商販推着簡陋的貨車在叫賣,孩子們在追逐一個廢棄的塑料瓶,光着腳丫笑聲如鈴铛清脆。
空氣中彌漫着油污和煙塵的味道,還有食物攤位飄來的飯菜香氣。
破舊的建築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陰影,混亂中又帶着黎明區特有的生機。
馮玉邁步走進這片喧嚣的世界,雙手插在衣兜裡,看起來腳步悠閑,像一隻在曠野中尋找食物的松鼠。
“小珠,小珠!”
混亂的人群中,一聲焦急的喊叫打破了短暫的平靜。一個男人正拼命往前跑,目光緊鎖在前方。
前面,一個衣衫褴褛、赤腳奔跑的女人步履踉跄,神情慌亂,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追喊聲。
“怎麼了?”好奇的馮玉随機抓了個路人,打聽。
“這不就是小安和他家婆娘嘛。”旁邊的中年男人回答,語氣裡帶着看熱鬧的成分。
“他家婆娘昨天生了孩子,結果是個殘疾,被蘭盟的人帶走了。”
“她今天醒了,瘋瘋癫癫地找孩子,說自己的孩子沒問題,還說蘭盟偷了她的孩子。”
“噓,小聲點,你......蘭盟的事能随便亂說嗎?”另一個人緊張地制止道。
“我看她是瘋了,孩子沒了,再生一個不就好了?何必鬧成這樣。”
“呸,你說得輕巧!”旁邊一個女人忍不住插話,語氣裡滿是憤怒,“敢情不是你生,當然說得好聽!”
“可就算是我生的又能怎樣?”那人不服氣地反駁,“孩子沒了,天還沒塌,再生一個不就得了?誰沒個認命的時候?”
女人冷笑一聲:“你倒輕飄飄一句‘再生一個’,你知道生一個要付出多少嗎?!”
這個時候,小安終于追上了那個叫小珠的姑娘。
“小珠,别這樣,回來!”小安氣喘籲籲地抓住她的手臂,試圖将她拉住。
小珠拼命掙紮,赤裸的腳在地上劃出一道道泥痕,嘶啞地喊道:“放開我!我的孩子沒事!蘭盟偷了他!我要我的孩子!”
“小珠!冷靜點!”小安的聲音裡夾雜着急切和無奈,他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試圖讓她看着自己,“我也心疼,可咱們……咱們做不了什麼!别再折騰了!”
“你心疼?”小珠擡起頭,眼中布滿了淚水與憤怒,“你真的心疼嗎?你根本沒想過把他要回來!你什麼都沒做!”
這指責的話語壓垮了小安的最後一道防線,他怒吼着,“你以為我不想把他要回來嗎?可我們能怎麼辦?和護衛隊硬搶嗎?還要不要命了?!”
小珠眼神空洞地望着遠方,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的身體漸漸癱軟下去,跪在地上,雙手抱着頭,眼淚無聲地從指縫間滑落。
有人低聲問道,“那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殘疾啊?”
旁邊的人壓低聲音回道,“聽說是少了一隻胳膊,蘭盟的人直接帶走了。”
“可小珠怎麼說,孩子根本沒問題啊?”那人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解。
“噓,小聲點,”另一個人緊張地四下看了一眼,急忙提醒,“蘭盟的事,别亂說。你知道的,哪怕是傳言,傳多了都惹禍。”
“可是她那麼激動,萬一……”那人欲言又止,聲音更低了。
“别管了,”一個年長的女人搖了搖頭,帶着無奈的歎息,“不管孩子是不是真的殘疾,被蘭盟帶走了,就别想着再回來。咱們這些人,能活下去就算不錯了,哪有資格說什麼?”
圍觀的人群開始散開,有人搖頭歎息,有人匆匆離去。
“可憐啊。”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悶感,連原本吵鬧的街巷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小安蹲下身,輕輕将小珠抱住,嘴裡不斷地重複:“我們還能再生一個,我們還能再生一個……”
可這句話似乎更像是對自己的安慰,連他自己聽着都覺得無比蒼白。
馮玉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骨肉分離,無法反抗,無力抗争。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底層,真正的黎明區。
生活像是終于對她揭開了面紗,露出了它最真實的模樣。
沒有溫情,沒有希望,隻剩下赤裸的掙紮與無力。
在這一刻,她仿佛聽到生活低沉的聲音:
“歡迎你,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