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如一道回身拂柳的春風,掠過孟淵和庾聞的頭頂,穩穩落在兩人身後。
誰也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那柄原本要插入孟淵胸口的長槍,已經被折斷反插進了庾聞的胸口。
萬籁俱靜。
庾聞高大的身影轟然倒下,和杜峤一樣,還瞪着一雙眼睛直盯着前方。
“爺爺——”
一道稚嫩的哭聲打破詭異的甯靜,很快又被人重新按回了馬車。
孟淵也反應過來,盯着突然出現的身影冷哼了一聲:“架都打完了,你倒是會來撿便宜。”
沈青聳聳肩,攤開雙手:“為了救你一命,我剛才險些廢了一雙手呢。小爺我一雙手,換這狗官一條命,那可虧大了。”
聽她這麼說,衆人的目光落在她那雙手上,果然受了不輕的傷。
将一杆正在出擊的長槍槍頭掰折,瞬間迸發出來的力量,确實足以将雙手震斷。
好在她腕上的護腕繃得很緊,用的力氣也巧妙,手腕雖然受傷腫了一圈,還好沒有到傷筋斷骨那一步。
這是謝珩第二次見她出手,如此驚豔絕倫的身手,原來也是會受傷的。
孟淵啞然,但也堅決不跟沈青多說一句話。
徐唐笑嘻嘻過來打圓場:“大家都是兄弟,見什麼外,一起看看貨吧。”
沈青揚揚下巴示意蕭瑞:“跟他們去點貨,拿了我們那份就走人。”
蕭瑞點點頭,跟另外兩個山頭的人,各自帶着手下的兄弟開始清點現場。
庾聞的屍身還橫卧在馬車邊,身下已經流了一灘血,淙淙浸在雪地上,有種駭人的凄豔,侍衛們自然也紛紛放棄了抵抗,被押在一邊。
馬車裡的人都被拖了出來,裡面竟然隻有女眷婦孺,嗚嗚咽咽縮成一團,兩個更年輕一些的少女,吓得幾乎要昏死過去。
不過一想也是,就算是貶官,有庾氏大族的庇護,庾家的男丁,自有辦法免去這牽連之苦。
最後馬車裡出來十幾口烏漆漆大箱子,箱子被當衆掀開,滿滿當當盡是些金銀珠寶,古玩器物。
頓時驚呼聲四起。
饒是看慣了這些俗物的謝珩,也被這滿目琳琅價可連城的十幾口大箱子沖擊了一下。
庾家,果然是四大世家之一。
蕭瑞在清點的過程中,沈青跟另外兩個寨主各自站一角,誰也沒跟對方說話,隻默默盯着以防誰家趁亂私吞。
對于那兩個人,反正大家各取所需,沈青也不想跟他們多說什麼,現在讓她分心的是謝十三,這人從下了坡就沒給過她一個好臉色,尤其她把庾聞殺了後,他那張俊臉,簡直可以結一層冰了。
剛才沒心思去管他,現在她得好好琢磨一下,怎麼來哄美人一笑了。
真是麻煩得很。
她起身準備離開,略一側首,确定謝十三雖然冷着一張臉但還跟在她身後,才揚聲跟另外兩個寨主告别:“貨我到手了,就先走一步,改日再會。”
徐唐倒還微笑點頭應了聲“好走,再會”,孟淵則是下巴都要揚到天上去了。
沈青大步從他們面前走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頓步回身,看了一眼被押成一排的侍衛和縮成一團的婦孺,又道:“堂堂都尉培養出來的侍衛,确實好用啊,我想帶幾個回去,有沒有想上莽山為我效命的?等我走了,可就沒機會了。”
最後一句話,她特地加重了說。
侍衛中有人面露糾結最後決定效命沈青,也有人始終堅定不移高喊“誓不從賊”的,沈青收了幾個願意跟她的,沒再多做停留。
她帶着兄弟們往回撤,剛走幾步便聽到身後是徐唐用最嬉皮笑臉的語氣,說出最陰恻恻的話。
“莽山的人走了,兄弟們都自便吧!”
她眉頭微不可察輕蹙一下,繼續領着兄弟們往回走。
謝珩卻悚然回望。
剩下的幾個侍衛直接被抓着抹了脖子,孟淵身後沖出來一個臉上帶疤痕的漢子,徑直沖到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面前,先一把将她們緊緊護住的一個小女娃拽了出來。
“這女娃娃養得也忒好了!給我去死吧!”
“不要!住手!”
謝珩高呼着沖過去想阻止他,可是尖刀已經将女娃的小小身體刺穿,她連哭都沒來得及多哭一聲。
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幾個女子終于徹底崩潰,發出絕望的哭泣。
而另一把刀,被孟淵橫在謝珩脖子上。
謝珩頓了腳步,目之所及,是小女娃軟倒在血泊中的身子,一張玉雪可愛的小圓臉被濺上點點血污,了無生氣。
他周身彌漫起殺意:“所有财物你們都已得手,為何還要濫殺無辜?”
孟淵被他凜凜眼神震住,頓時生起一種本能警覺,手上握刀的力氣更緊幾分,凝神盯着眼前人,緩緩将刀鋒抵進他脖頸,滲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