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蕭瑞大咧咧搭上沈青肩膀:“大哥,雖說這斷袖吧……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嫂子那邊……你到時候哄哄嘛。再說了,你可是整個莽山的老大,多要一個男人怎麼了?”
沈青很為難地在賴三和蕭瑞之間來回看了看,誠懇道:“主要是你們在山上待久了,沒見過好的,我還真不太不相信你們的眼光。這樣吧,蕭瑞,你說是你俊一些,還是你們搶來的那個男人俊一些?”
“當然是……”蕭瑞頓了一下,略有些不服氣:“我跟他,各有各的俊。”
沈青不由得挑眉,這小子一天到晚覺得自己俊到不行,難得他還有松口不诋毀人家的時候。
蕭瑞是她親眼看着長大的弟弟,眼見他一日一日長成俊逸疏朗模樣,别說莽山,整個渝州,那也是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土匪了。
要是能跟他平分秋色的話……那這人還是值得去看一眼的。
“走,我去看看你們抓了個什麼人物回來。”
沈青蹬了鞋子穿上,大步走了出去,颀長青影在濛濛飛雪中漸行漸遠。
賴三看得有幾分愣神,下意識說了句:“咱們老大其實也俊得很。”
“你看大哥走得多快。賴三,你可記住了,大哥的酒後糊言,都是真言。”蕭瑞嘴上不忘提點賴三,腳下已經擡腳跟了出去。
烽火寨正堂的院子裡,這會兒七七八八聚在這裡的兄弟們明顯比往日要多,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老大來了”,大家紛紛退開給沈青讓出一條道來。
沈青擡眼便看見,平日她窩在廊下小憩的那張藤椅上多了個人,身上蓋了件灰白鶴羽氅衣,看起來很是質地不凡,隻是蓋得嚴實,把身子和臉全都擋了。
哼,這些大老粗,這會兒倒是很細心。
她側過臉問道:“怎麼是暈的?”
賴三幹笑了兩聲:“這不是打暈了才好扛上來嘛。”
好像也是。
沈青沒再多問,幾步走上前,捏住氅衣一角,沒什麼猶豫地揭開來看,在周遭兄弟們的驚呼中,她的呼吸也不由得滞了一下。
玉山傾倒,容光映人。
氅衣的一角還捏在手中,她自己都沒發覺,捏着氅衣的指尖收緊了許多。
難怪蕭瑞這樣在自己容顔上如此自負的一個人,都松口承認兩人隻是各有千秋,說是各有千秋,那也是他在擡舉自己了。
她腦海中還在思緒紛紛,氅衣下的睡顔微蹙着眉頭,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極美的眸子,像是滿天星月映在湖面的夏夜清夢,是冬雪覆上了莽山的蒼松翠竹。
純粹,渺遠,幽靜。
他擡眸一瞬,沈青在那雙清淩如泉的眸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變得格外清晰。
不知是山頭的風太大,還是昨晚的酒未醒,她竟然覺得兩頰有些發紅,然後聽見自己的聲音:“你,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何人?”眼前的人撐着身子坐起來,氅衣滑落,露出纖白如雪的廣袖長衫,更襯得他清越如谪仙。
不用等沈青開口,賴三氣勢焰焰上前道:“這是烽火寨,我們老大!”
那人目光在沈青身上凝滞一瞬:“你是沈青?”
實在是很難将惡貫滿盈的悍匪首領,與眼前這個青衣玉立的俊秀少年聯系在一起。
沈青從短暫的失神中回過神來,勾唇笑道:“喲,不僅好看,還有點見識嘛。”
賴三适時放話:“來了烽火寨,你現在就是我們老大的人了。長成這樣一張臉,就好好伺候我們老大,把老大伺候舒服了,兄弟們也不會虧待你,要是敢動什麼歪心思,把你剁碎了喂狗!”
如今的大梁朝,斷袖習氣并不少見,甚至已經蔚然成風。
當今孝武帝,後宮之中,不僅有佳麗三千,還有數不勝數的娈童和美少年,于是上行下效,尤其洛京城裡,不少世家少年也紛紛成雙結對,時常有美少年眷侶攜手出遊,那可是人人競相争看的盛景。
當然,世家中也有些自诩清流之人,不屑與之為伍。
顯然,眼前這白衣公子就是屬于後者。
聽完賴三的話,那雙原本沉靜的眸子裡立刻染上一層鄙夷和憤怒,倒是給他那張俊美清貴的臉添了幾分人間氣。
“無恥!”他咬着牙,從唇間擠出兩個字。
“你敢罵我們老大?”
賴三掄起拳頭就要揍人,被沈青擡手攔下:“诶诶诶,别給我粗俗,要憐香惜玉。”
說着,她一手鉗制住白衣公子要反抗的雙手,一手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她也勾着唇端視他:“美人兒果然還是要有點脾氣才生動,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沈青自認為她今日這語氣,是有記憶來,對男人最溫柔的了。然後她就看着眼前這張白皙如玉的俊臉,竟然氣得一點一點透上微紅:“無可奉告。”
可惜他掙脫不了她的鉗制,這滿眼滿身的嫌棄……真是更有趣了。
“先把他關好,等晚上了,小爺我再上榻把他治得服服帖帖。”
沈青壞笑着松了手,那人立刻嫌惡地擡手拂了拂被她觸碰過的地方:“我勸你們不要動我。”
明明很斯文涵養的語氣,這警告的意味竟然隐隐有些震懾力。
賴三和幾個兄弟恍惚瞬間,沈青猛地起身罩上藤椅,将人半壓在身下,手掌在他臉上摸來摸去:“就碰你了,我就一直碰你,你還能怎麼樣?不老實的話我現在就把你辦了!”
竟敢來威脅這套,就是天上的仙子也不慣着!
饒是再清風明月不染凡塵的一個人,這會兒滿眼羞憤絕望,别有一種破碎的美感,連旁邊兄弟們都開始捂眼不忍多看。
剛才誰說要憐香惜玉來着?這才是真正的辣手摧花,暴殄天物吧!
“大哥!”蕭瑞忽然湊進來,拉住沈青的袖子,短暫地拯救了一下美人兒:“大哥,此人是謝家子弟。”
沈青立刻停了動作:“謝家?”
謝珩在渝州做刺史,他身邊自然會帶一批謝氏子弟,這也合理。
“他跟謝珩是什麼關系?”
“此人名叫謝瑜,出自謝氏旁支,按輩分算,跟謝珩是同輩未出五服的族弟,排行十三。大哥,有官兵在山下尋人,這人我們怎麼處理?”
“竟然是謝氏子弟啊,”沈青蹲下來與他平視,對方厭惡地别過頭去,她捏着他的下巴一把又将人掰回來,溫柔款款像真的在哄情人一般:“那我可不能讓你無名無分跟了我,可惜我家中已有妻室,你姑且先做個二夫人吧。放心,納妾之禮我會風光大辦,絕不會落了謝家的排面。”
“做夢!你們現在放我下山,還來得及。”這位謝家公子雖動彈不得,目光卻冷冷盯着她,聲音都淬上一層寒冰。
沈青又湊得近了些,滿眼好奇:“聽起來很吓人,那不如跟我說說,以你對謝珩的了解,他要是看到自己族弟成了我的小妾,會怎麼做呢?”
“他必定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