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立藝術大學。
明思大會堂。
寬敞的階梯型大會堂從一樓至二樓,所有座位坐滿了人。攝影機對準舞台,花辭樹在其上站定。
距離開始已過去許久,獎項一一被揭曉,最佳紀錄長片、最佳紀錄短片、最佳動畫長片、最佳動畫短片、最佳真人短片……而後是劇本、攝影、剪輯、配樂、視覺效果、妝造、藝術指導,各門各獎花落各家,直至最佳導演與最佳影片。沈居安坐在台下,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台上聚光燈處花辭樹的身影,手不自覺的握緊謝煜的腕,分明是盛夏時節,謝煜卻被沈居安冰涼的體溫吓了一跳。他側頭去看沈居安,口型說着怎麼了,沈居安笑笑搖頭,比劃了個冷氣的口型。
吃完飯他倆就趕過來,進門時路過後台碰見陳宜良,那人要進行表演,正在台下做最後的準備工作。卸了五金裝飾和破爛衣服,陳宜良又回到那個端莊正經的大提琴手身份上,但一開口就身份破裂。沈居安遙遙看見他,正要揮手打招呼,卻聽見陳宜良吹了個口哨,中氣十足的聲音越過人群砸到他臉上,“獨苗,幹掉他們!給我拿最佳導演!”
人群齊刷刷轉頭看向他們。沈居安愣在原地,進退不得,一轉身就低下頭把額頭抵在謝煜肩上低頭捂住臉,謝煜聽見他氣若遊絲的抗議,“謝煜,我好丢臉。”
謝煜想笑,但沒笑出聲,正想說沒事的,就聽見陳宜良中氣十足的另一聲:“謝煜,你也是!最佳影片,知道嗎!”
新進來的人群又一次将聚焦中心遷移到他們身上。謝煜嘴角抽了抽,胡亂點了個頭比了個OK的手勢當應答,生怕陳宜良又喊出什麼驚駭衆人的語句,隻能緊緊拉着沈居安低頭往内場跑了。
國藝安排座位以學校為界限,他們這一帶都是國藝的學生,左右不過熟人。林春和與楚箐箐分别在第四排18和24号位,他倆在第三排并列的25和26号座,旁邊的27是陳宜良的位置。
也許是冷氣開得過于足,沈居安的指尖涼如寒冰,眼睛緊緊盯着台上的熒幕。最後的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由花辭樹宣布,此時正是最佳導演的頒獎時刻。方才大熒幕上已經播放了入圍導演的電影片段,沈居安和楚箐箐都位列其中,今年的最佳導演會花落誰家早已寫在那張薄薄的卡片上,卻依舊在這一時刻吊人心弦。
熒幕裡畫面切分四格,沈居安的特寫就在其上,與楚箐箐面無表情的臉構成對角線。如果不是此時沈居安的手指緊緊用力,謝煜或者真的會相信熒幕上面帶微笑的松弛狀态是沈居安的真實反應。而另一對角線的二人或喜或憂,四人四景。
場内聚光燈齊聚一處,花辭樹緩緩打開信封,而後合上。台下一片寂靜,她清了清嗓子靠近話筒,“獲得第46屆小滿國際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導演獎的是——
“《兔子新娘》江朗,國立藝術大學!”
鏡頭切換,左下角的視角放大到全屏幕,少年瞳孔微微放大,而後微笑被擴大,一瞬間便讓畫上的水墨江南落入現實,宛如三月翩翩飛花。台上二樓爆發出巨大的掌聲和尖叫聲,觀衆席上一群學生不停地喊着“江朗”二字,歡呼聲直到沈居安登上台還未停歇。
沈居安站起身,低頭看了一下謝煜,又轉頭看向台前,花辭樹站在台上手握話筒,問:“發什麼呆?”他這才如夢初醒,小跑上台站在花辭樹旁接過獎杯與鮮花。聚光燈緩緩移至沈居安身上,全場寂靜,所有目光都看向台上那個年輕人。沈居安端正清秀的面容在燈光裡被照出一種透明的質地,像是一場奇異幻夢。他深吸一口氣,話筒湊近嘴唇,第一句是,“跑上來太遠了,先讓我喘口氣。”
衆人轟笑。
“很高興我可以獲得小滿的最佳導演。雖然之前也想過會獲獎,但是真正把獎杯捧在手裡是發現還是比想象中的開心。”沈居安眉眼彎下來,越過聚光燈直視着前方的攝像頭,“這部片子是我人生中第二個片子,在完成它的過程中我得到了許多人的幫助,包括我的媽媽周泓涵女士,我的爸爸沈桀先生,我的導師花辭樹老師,我的各位老師和朋友們,以及我們盡職盡責的劇組成員。他們分别是李悅、蔡承天、喬俊良、秦俊風、朱孤蘭、晏令慧、翟青淼和陳宜良,還有在片中飾演阿徐父母的廖月花女士和她的丈夫區糧谷先生,他們不僅在其中參演,還為我們提供了拍攝場地,感謝他們的幫助,沒有他們就沒有這一部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