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輕描淡寫,謝煜卻嗅到了血腥味。十年前沈居安叫嚣着要做蒙斯特史上最年輕的最佳導演,親手把謝煜送上最佳男主角之位,十年後謝煜早已登上了最佳男主角,但那位導演不是他。其中各種曲折難為人言。沈居安一向坦誠,卻不喜歡外露傷口,苦難不值一提,困境不值一提,唯有美值得銘記。
果不其然,沈居安下一秒立刻說:“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不比張靖差。”
綠燈亮起,車輛右轉,謝煜說:“那抽空找他一起吃頓飯,你們正好聊聊。”
卻不想沈居安吊完針後精神恢複許多,聽到這直接靠着靠背笑起來,“你确定張靖會跟一個無名小卒吃飯?哦不對,你是知名影帝,我可以借你的光。”
笑完後他倚在車門上按下開窗鍵,潮濕的雨氣随風鑽進車裡,沈居安扶着相機在車窗上拍夜景。素白的手漆黑的相機,修長的指上覆着薄繭,沈居安全神貫注地盯着取景框,零落的碎發下露出半張清淡的臉。
一如當年。
隻是往事匆匆難回憶,謝煜在車輛飛馳的間隙捕捉到一絲過往的沈居安,卻又隻能看着那一絲在車輪翻滾中消散。他還沒來得及就着那句玩笑打趣,就已經到達目的地。
車輛駛入小區,進入私人地下車庫,沈居安在車門旁等着謝煜取箱子。電梯從負二上升至二樓,他先一步邁進門裡,一隻白色身影就向他撲過來,沈居安定睛一看,一隻白毛土松。他還沒擡手,小狗聽見謝煜的聲響便又轉過去扒謝煜的褲腿。謝煜把箱子推出電梯,順手摸了一把狗頭,“說了多少次啊不要扒人,你這個逆子。”沈居安低頭看着繞着謝煜打轉的小狗笑,“你好啊,謝煜的小狗。”
“它叫謝丁丁。”
“他也要當演員?”
“子繼父業。”
行李箱被帶進衣帽間,沈居安和謝丁丁跟着過去。二人蹲在衣帽間收拾行李箱,密碼打開,24寸大的行李箱隻有幾套薄薄的當季換洗衣物,剩下的空間被紙、筆、電腦和各種零碎的東西占滿。
謝煜把衣服搬出來,“你都不準備冬季的衣服嗎?”
“被我賣了。”沈居安收拾着其他東西,“沒錢買票,想着也還沒穿,就都賣了。”
“買票?”
沈居安理所當然,“買票來見你啊。”
謝煜一時無言,“然後要我掏錢拍電影?”
“不是。”沈居安回答得很認真,“我的确是為了回來見你。”
東西分門别類整理好,謝煜把行李箱放進角落,一轉頭,正好看到沈居安端着相機,鏡頭對準他,指尖按下快門。身為演員,被鏡頭對準幾乎是家常便飯,多年從業更是讓謝煜對如何面對鏡頭駕輕就熟,但沈居安的鏡頭對準他時謝煜依然如同第一次站在對方取鏡框裡那樣下意識地心率加快,隻因鏡頭後面是沈居安。
“挺好看的……”沈居安低頭查看剛剛拍的照片,“你的臉還是很适合鏡頭。”
謝煜假裝若無其事地忽略掉這句話,拉開衣帽間兩側的玻璃門,“衣服太少,要添一些。你不喜歡新衣,先挑幾件我的穿吧。有些隻穿了一次,還很新。後面有空了再買新衣服回來剪标柔洗。”
沈居安說:“好。”
随後帶着他參觀客廳、書房、餐廳……最後是二樓走廊末端的房間。謝煜按下指紋鎖,握着沈居安的手錄入指紋,而後才推開門。
并不太大的房間,約莫三十多平方米,按照一定的使用習慣擺着衣櫃、床鋪、工作台和書架和其他瑣碎的物品。沈居安站在門口不進去,隻看着踏入裡的謝煜,嘴唇微動,卻沒說話。
“你當時走得匆忙,東西沒帶走。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就續租了一段時間。燕城舊城改造的時候那裡要拆遷,我就把東西都帶回來了,按照原來的樣子給你重新擺好。你直接進來住就行。”謝煜說得輕描淡寫,他熟練地擺好椅子,把工作台上的書本歸回原處,“偶爾我也會來坐坐。”
他不看沈居安,卻能感到沈居安的視線。沈居安站在門口的書架旁對着他笑,“謝謝你。謝謝你記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納博科夫要分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