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聞道閉上了眼。
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前不再是瓢潑大雨。遮擋視線的一切如同浮雲般盡數散去,真相暴露在他面前。
他的身體明明仍舊坐在車裡,但他的魂靈卻仿佛升至九重虛空之巅。那是屬于朝聞道的魂靈,而非他附身的男配。
他的眼裡平靜無波,臉頰如雪般蒼白,臉部線條如刀削般流暢淩厲。而在他的眼前,整個A市坍塌成了一幅畫卷,就像是博物館中陳列的等比例縮小的沙盤。
而在那幅畫卷的某處,正在微微發出金光。
朝聞道瞳孔緊縮。
他再度閉上眼,将那個位置牢牢地镌刻在腦子裡,像是緊握住自己一生懸命之所在。
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現實的風雨終于歸來。朝聞道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緊了方向盤,踩下了油門。
此時距離沈如蓁失去聯系之時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當朝聞道的車即将開到目的地的時候,他卻被一個路障堵住了去路。
路障顯示,這條路正在施工,但是,沈如蓁所在之地剛好在這條路的後面。
他下了車,甚至忘了打傘,跌跌撞撞地往那條正在施工的路跑去,被雨水沖刷下來的泥沙霎時把他的白鞋染黑,甚至灌注到他的鞋裡,他的褲腳裡。
直到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道驚訝的聲音:“你幹什麼?”
身後是一個帶着安全帽的工人,也是負責這塊在建工程的包工頭。下雨天本不該出工,而他出現在這裡,僅僅是因為,他前來檢查正在修建的路面,防止因為雨水灌注出現坍塌。
包工頭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這個怪人,從外表上來看,這個男人的外貌無疑稱得上上等,從眉目到身材都是足夠惹得小姑娘尖叫的那一類。這樣的外表和氣質必然是極為優渥的物質條件才得以培養出的。而他的衣着也恰恰證明了這一點,剪裁得體的黑西裝,價值不菲的腕表。
這是一位貴人。
可這位貴人又是一位怪人。如果他不是怪人,他就不會任由自己站在風雨中,直愣愣地将雙足往在修的公路上邁,而完全不在意那些砂石和泥土弄髒了他價值不菲的鞋了。
他看起來也是十足狼狽的,滿臉都是順着淌下的雨水,梳理得當的頭發也濕漉漉地黏在額間。唯有那雙眸子發着光,露出執着和堅定的眼神,這讓他離瘋子的判定标準稍遠了一些。
朝聞道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後說:“我找人。”
他就要繼續走向那正在施工的公路,卻冷不防被那包工頭拉住了,包工頭無奈道:“這哪裡有人?這條路都是封住的。”
朝聞道沒理他,自顧自說道:“你騙我,我朋友就在這條路盡頭。”
“這咋可能?”包工頭一手舉着傘,滿臉無奈,他的手指指着遠方:“你看見那個遙遠的地方沒?那是自由貿易港,所有的車都會在那裡下高架,不可能往這裡來的。”
朝聞道腦子很亂,千頭萬緒一同擠在他腦子裡,險些要把腦袋撐爆。但在那千頭萬緒之間,唯有一條信念鶴立雞群,被他百般愛護,奉為圭臬——
他知道,沈如蓁就在不遠處等他。
朝聞道皺着眉看包工頭一眼,也不欲跟他解釋,拿出手機就撥了110三個數字,剛要撥出,卻被那包工頭看了個正着。
包工頭擺着手:“不是,你報警也沒用!報警有啥用啊!哪裡有正在施工的地方讓人進去的道理?何況你也證明不了裡面有人啊!我再和你說一遍,除了施工隊,沒人能進這裡!”
朝聞道卻捕捉到了一個詞,他猝然回頭,目光緊緊盯着包工頭:“你剛剛說什麼?”
包工頭因他的眼神背後一寒,條件反射說:“呃,你不能進……”
“不是這句。”朝聞道立刻打斷他:“你說除了誰,都不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