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大褂的女研究員匆匆自走廊盡頭而來,路過兩人,詫異問道:“你們是哪個實驗室的?怎麼上到這層來了?”
“大嬸?”言笑愕然叫道。
眼前這人,不正是鹦鹉螺城裡拿晚霞織毛衣的胖大嬸嗎?隻是換了一身行頭,氣質也變得雷厲風行起來。女研究員像是不認識言笑,沒理這聲套近乎似的稱呼,不過半秒鐘沒得到答案,已然不想再等下去,就又換了個問法,“把你們招進來的研究員叫什麼名字?”
李開心說:“石楠。”
以言笑對李開心的了解,這應該屬于基于事實的胡說八道。石楠肯定确有其人,但能不能和現在身處的這段故事對得上号就難說了。
果然,對方滿面疑惑,“石楠是誰?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那什麼,其實是我受傷了,”言笑指指鎖骨的傷口,扁扁嘴故作委屈,“找不到地方包紮,稀裡糊塗就走這兒來了。”
女研究員見言笑确實受了傷,也不好說她更多,隻道:“七樓有醫務室,你去包紮一下。這裡不能随便進來,以後不要在這兒亂逛。”
兩人當即點頭答應。大概此處雖然生人勿進,也沒什麼要命的保密信息,女研究員數落幾句,也就放他們走了。
進入電梯,占據一整面牆壁的啟事中展示着數個幼童的天真笑臉,上面鋪陳着幾個大字:實驗室公開招募。一段詳細講解水流一樣在頁面上滑動過去,李開心迅速讀完,又确認了啟事日期,“我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了。
“這裡是魔方實驗所的前身,是個臨時基地。”
電梯到達,兩人去醫務室包紮。醫務室的醫生也不核查身份,見言笑身上有傷,就拿出強力愈合劑給她塗抹,還告訴她說兩小時内不要沾水。低樓層比高樓層熱鬧,許多研究員忙忙碌碌走過,穿着各異,兩人混迹其中并不顯眼。從醫務室出來,李開心繼續為言笑講解,“财閥投資,最初隻是想建造飛船,一旦三戰爆發,他們可以離開地球。但投建飛船的财閥世家對科學有極大的興趣與熱愛,所以他們幹脆建了一座科研園區,聘請最頂尖的科學家們做任意研究。”
“任意研究?研究什麼都行,随科學家的便?”
“是。他們認為科學不應該有限制。”
言笑敲敲腦殼思索着,“如果換做我有這樣的财力,我會讓科學家研發武器,倒不是為了挑起戰争,純粹是為了自保。沒有戰鬥力就沒有話語權,武器往那兒一擺,誰都得對我畢恭畢敬。”
李開心停頓片刻,“他們也确實做過武器研究。其實自那時——或者說自‘現在’起,對玄武的研發就已經開始了。”
“那他們的研發成果曾經被用在三戰裡嗎?”
“用過一些裝備,但沒用過玄武。這也是三戰過後,魔方實驗所所長曾想關閉實驗所的原因。再怎麼粉飾目的,也畢竟參與了戰争,在他們看來科學隻是科學,科學不應該被用于制造殺戮。那時财閥世家不在,聯盟漸漸控制了實驗所,實驗所源源不斷培養出最出色的人材,聯盟當然不會答應将實驗所關閉。所以聯盟讓了一步。為表誠意,聯盟許諾不收集魔方實驗室研究員的大腦數據,不将他們的研究成果用在他們自己身上,也不保留他們的基因樣本——要知道,作為具有頂級智商的人類,如果保留他們的基因樣本反複研究,他們以及他們的克隆體就會永遠是聯盟的實驗動物。”
言笑出生于三戰過後,戰争早已成為曆史,言笑也早已習慣于滿目瘡痍的地球,所以對于這場目前尚在未來時間線上的戰争并沒什麼執念,隻啧啧歎道:“把理所應當的事情當作恩賜,這就是統治階級嗎?”
李開心将食指壓住嘴唇,示意言笑收聲,簡短回答,“曆來如此。”
言笑眼珠一轉,“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混飯方法。”
兩人一路穿梭飛奔,言笑拽着李開心瘋跑到啟事中标注的辦公室門口,裝模作樣整整頭發,擡頭挺胸走了進去。
一個大約八九歲的小男孩正坐在桌旁看一本古老的線裝紙質書,聞聲擡頭,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言笑清清喉嚨,莊重回答,“我們是來實驗室應聘的。”
小男孩大概誤會了,從系統裡調出名單,“叫什麼名字?”
言笑瞧了眼懸浮半空密密麻麻的字迹,擺擺手道:“名單裡沒有我們。我們是想來這裡報名。”
小男孩說:“那需要你們自行上傳學曆證明,然後才能進行統一測試,擇優錄取。”
言笑懵然問他,“不是測智商就可以嗎?”從前李開心說過,魔方實驗室選研究員看智商,剛才那啟事言笑粗略瞄了一眼,大概也是同樣的意思。李開心作為人工智能,智商壓根不受人腦限制,隻要他通過測試,他們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就吃喝不愁了。
小男孩瞅瞅言笑,又瞅瞅李開心,言笑發誓她看見了小男孩努力半天也沒有藏住的白眼。“你們超年齡了。”
既然泡泡把他們送到這裡,這裡就必然藏着離開泡泡的契機,即使不論吃喝,也得死皮賴臉想辦法待下去。言笑胡攪蠻纏,“我們就是長得老成。”又重重在李開心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們不是想找智商高的人嗎,他智商高,一定比你見過的所有人智商都高。”
小男孩不屑冷哼,上下打量李開心,“錯過最好的培養時期,智商再高也沒價值。”
這話言笑可就不愛聽了。言笑撸起袖子,蠻橫質問,“我說你這小孩怎麼講話這麼煩人?得了你也别說話了,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立刻漲紅了臉,像是受到羞辱,一雙圓溜溜的耳垂都熱氣騰騰起來,憤然喊道:“什麼我家大人?這裡我說了算!”
“不是要學曆證明嗎?你才幾歲,你哪個大學畢業的?”
“你你你——”小男孩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像是要被氣哭了,“大學是給你們這種普通人上的,你以為天才需要上大學嗎?”說到最後表情和語氣突然垮了,求救似的對言笑背後嗫嚅道:“教授……”
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亮而輕快,像帶着笑,“吵什麼呢?”
言笑與李開心齊齊回身。面前的女人比言笑高些,穿着白大褂,有雙仿佛永遠不會老去的靈動杏眼。這人明顯不與言笑同齡,應該有三四十歲,但保養得當,看不出是三十還是四十,哪怕穿得和所有研究員一樣素淨,也像雪地中嵌金鑲玉似的惹眼。
言笑拿不準這位是不是這裡說了算的“大人”,問她,“你是誰啊?”
女人雙手插兜,笑吟吟地打量言笑,“我是言辭。你是誰啊?”
言笑眨眨眼,不自覺看向李開心,但又沒從李開心的表情中得到關于女人身份的暗示,隻好保守沿用對方的句式回答,“我是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