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言笑反應過來。不是。火山噴發至少應該從地上往天上噴,哪有天上落天火的。
火焰烘烤大地,霎時揚起滾滾熱浪。言笑很快覺察氣溫飙升,腳底都開始發燙,遠處地表震顫,隆隆作響。言笑當機立斷,拽着李開心的衣袖扭頭就走,“快跑。”
“你看!”
李開心腳步沒動,叫住了她。言笑回頭,乍見天頂竟然裂開一道口子,洪水傾瀉而下,自極高處落成一方磅礴瀑布,随後在地面化作奔騰河流。
河水迅速蔓延過來,白花花的巨浪奔湧、咆哮,頃刻将熾熱大地侵吞蠶食。言笑再次把頭扭了回去,“行了别看了,你怎麼看熱鬧不怕事大?”
目前兩人仍有身高優勢,這洪水即使蔓延過來,最多也不過到兩人腰際高低,暫時不算要命。可水火相争,無論誰勝,言笑既不想腦子裡灌水,也不想成為炮灰。
“你看,言笑!快看!”
言笑拽着李開心悶頭瘋跑,壓根不理李開心喚她。洪水追擊極猛,刹那已經沖刷至他們的腳踝,李開心見言笑跑個不停,幹脆強行伸手拽住她,“龍!”
赤紅巨龍在水霧彌漫中直沖天際。火光炸裂開來,龍吟回蕩,龍角與龍鱗灼灼奪目,如同燒得上好的琺琅。
言笑這下顧不得跑了,目瞪口呆,“這玩意和剛才是一個體系的嗎?”
水汽之中隐約藏着另一個身影,蛇身,長尾,一頭紅發。李開心說:“是共工。”
言笑大概記得這是個神話人物,但不太清楚細節,“展開說說。”
“共工是上古神話中的水神,掌控洪水。簡而言之就是,共工和火神祝融打起來了。”
“最後誰赢了?”
“祝融。”
言笑得了劇透,實在無法遏制看戲的興緻,遂與李開心一同在山後抄手看着,等遠處那兩尊大神打完。水火交鋒,針鋒相對,共工很快落敗,洪水如蜿蜒遊蛇般迅速退去。被淹死和被燒死實在很難說哪個稍微好點,可至少火焰溫度夠高,貌似燒死會快一些,淹死則需要窒息很久。言笑還算滿意這個結果,手肘撞撞李開心,問他,“打完了,然後呢?”
“共工撞了不周山——就是擎天的柱子。然後天漏了個大窟窿,洪水泛濫。”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不約而同往反方向拔足狂奔。
可也已經來不及了。
天邊一聲長嘯,蛇身人影在雲中盤旋數周,忽而向下俯沖,撞向剛才言笑與李開心用來擋風的巍峨高山。刹那地動山搖,言笑當即摔了個跟頭,大地傾斜,無數碎石滾落。
李開心一把攥住言笑腳脖子,将她像個麻袋似的掄了半圈,言笑眼前一花,再回神已經被李開心扛在了肩上。不周山自中下處折斷,煙塵嗆人,随着地面傾斜愈發嚴重,成堆的巨石傾軋而來。言笑被颠得快吐了,搖晃之中隻見随着不周山折斷,天空驟然被撕開一個口子,洪水霎時自其傾倒如注。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開心快跑啊!”
言笑嚎得聲嘶力竭,從精神上以聲音給李開心力量。奈何落石與洪水齊飛,絕天柱斷地維,哪裡能靠雙腿跑赢,眼看兩人被吞沒就在一瞬之間。
遠處山間忽然響起一聲龍吟。黑龍破山而出,遮天蔽日,帶起烈烈風聲,霎時暗雲疾走。言笑上一秒剛被洪水打濕後背,下一秒就已經被在空中抛了個個兒,旋即穩穩當當落下,騎在了龍身上。
黑龍救走二人,穿過雲層,返回山中,盤踞着遠望天河傾灑。言笑使勁抓住滑溜溜的堅硬龍鱗,以免自己滑滑梯似的掉下去,驚魂未定,問黑龍道:“這位英雄,敢問如何稱呼?”
黑龍自然不答。李開心輕聲道:“這是燭龍。”
言笑雖不知燭龍是什麼龍,但也能猜到必然是位神通通天的,當即沒臉沒皮湊過去,嬉笑道:“多謝您老人家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要不就認您當幹爹吧,以後我孝敬着您,您多罩着點兒我。您看好不好呀?”
燭龍噴出龍息,龍身震顫,言笑吓得當即收起油嘴滑舌,張開手臂往燭龍身上俯身一趴。
天河之水滔滔不絕,兩人一龍看了許久,言笑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道:“女娲補天是不是就在這個時候?”
李開心說:“是。”
燭龍将兩人留在山裡。晝夜變換,水仍未停,言笑大清早睡得迷迷糊糊,睜眼朦胧看見霧氣缭繞間有個堪比山高的蛇身背影,一條手臂舉起,手中拿着什麼,像是要給裂開的天補上窟窿。那背影雖然巨大,線條卻十分柔和,與昨日見到同為蛇身的共工完全不同,言笑看得出那是個女人。
女娲。
顯然女娲手裡的東西不足以補上天裂,女娲猶豫片刻,放下手裡的東西,轉而向遠處水澤滑行。言笑問道:“她是不是去煉五彩石了?這段兒我知道。‘無才可去補蒼天,枉入紅塵若許年。’*”
李開心說:“她應該是去抓神鳌了。天塌地陷,女娲砍下神鳌的四隻腳,作為天柱撐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