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胛骨和手臂連接處傳來聲響,酒時直接痛呼出聲。
她的手沒了力氣,無法回握古洛依。
“堅持住!”
古洛依咬着牙抓得更緊了,同時她的另一隻手伸到腹前按下按鈕。
本該收縮的繩子卻沒有任何反應。
“該死!”古洛依伸出兩隻手抓住了酒時:“這地方不能多呆。”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酒時感覺腳底下有什麼東西即将奔湧而出。
結群的異種猶如火山岩漿一般,積蓄着力量聰地底噴發而出,沖向天空。
到了高處,它們迅速解散,化落成雨滴墜入地面,在地上重新尋找身體,組成新的形态。
姿态各異的異種隻有一個目标:奔向酒時。
酒時的視線完全被眼前的石壁擋住,她隻聽到了一聲慘烈的痛叫。
“古洛依?你沒事兒吧!”
汗水從上而降,落在酒時的前額,還是熱的。
“沒……别松手。”
這聲音怎麼聽都不像是沒事兒的!
酒時努力擡頭,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印入眼簾。
天上,無數小型異種以流星雨般的姿态劃過,整片天空宛若浩瀚銀河。
地底的異種正在瘋狂逃離。
酒時沒能幸免于難,她的小腿被一隻異種纏上,黏濁的黑液從腳底到小腿,再到大腿,一路向上,一路入侵。
腳上的重量越來越重,越來越多的異種加入了這場拔河,酒時被上下兩股勢力拉扯着,要死不活地喊痛。
“酒時!”
古洛依身上壓着一個人,兩隻手還拽着一個人,根本沒法兒應付這些異種。
再這樣下去,他們遲早都會被吞沒殆盡。
酒時看得出如今的處境。
“放手吧,伸縮繩承擔不了我們三個人的重量,抓着我咱們都活不了。”
“不行!不能放!”她不聽。
酒時忍着痛意轉動手腕,慢慢掙開她的禁锢。
古洛依拼命大吼:“你瘋了!掉下去你就死了!”
“都生死攸關的時候了,就自私點,為了自己活下去,别考慮我了。”
“那你又憑什麼無私?”
“我隻是在為我的選擇買單。”
酒時離完全掙脫僅剩一步,古洛依紅着眼還在硬撐。
“什麼叫這是你的選擇,這也是我的選擇啊,别擅自把我當成你的附屬!”
如果古洛依不願意,她又怎麼會選擇深入腹地,冒險從來都不是酒時的一意孤行,而是是她們一拍即合的共同選擇。
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放在生離死别的時候,也同樣适用。
酒時被她感動得眼眶泛紅:“好舍友……”
“别說話!節省體力!”
“沒事兒,沒有人說掉下去就一定會死啊。”她眼裡沒有害怕,隻有對古洛依的安慰。
在古洛依驚恐的視線中,酒時擡起另一隻手,用力掙脫最後的禁锢:“别擔心,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酒時——!”
古洛依趴在懸崖邊,眼睜睜地看着那具身體消失在漆黑之中。
一切都完了。
她失神地盯着裂縫,任由異種啃噬身體,絲毫沒有感受到疼痛。
伸縮繩突然發力,帶着古洛依和齊商言升向天空。
附在他們身上的異種掉下來一大半,剩餘的變成黑氣,消散在白色的天空中。
**
古洛依被柏瑞安和魏紫珊拽上了甲闆。
她單手撐在甲闆上,另一隻手解去身上的細帶,将背上的齊商言丢在地上。
魏紫珊手忙腳亂地接住人,古洛依已經從甲闆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直奔駕駛艙。
懵逼的兩個人互相對視,完全不明所以。
古洛依目标非常明确,直接走向駕駛位上的郁聞安。
為了不打擾正常飛行,她克制着情緒和他說話:“郁聞安,回營地。”
郁聞安的視線從屏幕上移到她的臉上,以及她身後的艙門,問道:“酒時呢?”
“哐!”
操作面闆被重錘了一記。
“我讓你回營地!”
“我問你酒時呢!”
面對他的質問,古洛依在對視中失了底氣,她胸腔劇烈起伏,最後紅着眼眶别過頭,懊惱無比:“我沒抓住她,她掉下去了。”
饒是郁聞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這個消息砸向他的時候,血液在一瞬間凍結成冰。
寒意麻木了四肢,斬斷了思維,他幾乎聽不到耳邊的聲音,也失去了所有反應的能力。
古洛依抓住他的胳膊,不知不覺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郁聞安,現在我們回營地,馬上調動所有物力人力回來搜救,說不定還能救回酒時。”
他在搖晃中找回了思緒,“戰士們好不容易喘了口氣,現在又要他們為了酒時一個人回污染區冒險嗎?”
“那怎麼辦!光靠我們根本找不到酒時!”
駕駛艙的艙門開着,柏瑞安和魏紫珊就站在門口,剛才的話,他們都聽見了。
柏瑞安憋着滿肚子的火,沖上去拽住郁聞安的衣領,“你他丫的還是小酒兒的專屬向導呢!你就說這話!”
“所以,我一個人去就好了。”
他仰着脖子,表情淡薄,手裡已經解開了座位上的安全帶。
魏紫珊立馬沖了過去,狠命把他按回座位:“你瘋了!”
駕駛艙亂成一鍋粥了,沒有人進了這裡還能保持冷靜,臉笑臉相迎的溫柔女神也不行。
“你身後還有白塔,還有相信着你的民衆,你要棄他們于不顧嗎?”
郁聞安脫口而出:“他們需要的是祭司,而不是郁聞安,換一個人當祭司結果都一樣。”
人們不願意相信他們自己,是因為不想承擔自己選擇的後果,所以他們需要祭司存在。
作為被相信的信仰,郁聞安長期壓抑自己,為他人而活,可他自己也和普通人一樣,無法相信自己能夠拯救他人于水火。
就是這樣不靠譜的他,背負着難以勝任的使命,終于還是在失去酒時消息的時候爆發了。
他手心貼在額前,煩躁地按了按,“抱歉,我有點累了。”
魏紫珊既心疼,又忍不住生氣:“但也許,不是我們不願意相信自己,而是因為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隻能相信别人身上這最後一點零星的可能性。”
郁聞安沉默了。
“所以,你要放棄這些願意相信你的人,放棄壓得你喘不過氣的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