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艙裡隻有酒時一個人。
她憑着模糊的記憶操作着面闆,飛艇飛得不太平穩,她甚至能夠聽到後面的人發出的尖叫。
隔音不好。
她如是評價。
後排運客區的所有窗口被系統控制關閉,屏幕顯示也被強行中斷。
後面的人自然也看不到飛艦之外的駭人景象。
酒時看着窗外奔騰而起的黑色波濤,神情淡漠,絲毫不見慌張。
“哐!”
異種踩着同伴的身軀,接二連三地撲向飛艦底部。
“哐!”
“哐哐!”
歇斯底裡的怒吼穿透了艦艇,直直地沖入酒時的耳朵。
淺淺的微笑浮現出來,她很滿意這群聽話的異種。
艦艇的搖晃自然傳到了運客區。
周止洛察覺到不對,他想方設法地聯系酒時,可傳聲器不斷發出滴滴嘟嘟的忙音,就是聽不見酒時的回複。
“酒時!”
“酒時!酒時!外面到底怎麼了?窗幕怎麼怎麼升不上去?”
周止洛拍響駕駛艙的背門,渾身都在發抖。
“酒時!你到底在幹什麼!”
得不到的回應的人氣不過,狠狠地捶打了一記背門。
整個後區都在搖晃。
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非常不好,逼得周止洛想要發瘋:
“酒時!你再不出聲我就上報給指揮部,讓他們處置你!”
終于,他的威脅奏了效。
毫無動靜的傳聲器裡閃過幾縷電流音。
酒時的聲音異常冷靜:“我已經和指揮部商量好了,你們現在很安全,不需要擔心。”
她不準備告訴他們真相,以免在關鍵時刻生出事端。
“酒時!你知不知道誰是隊長!”
“你。”
周止洛:“……”聽不出他在罵人嗎?
“保持安靜,我會帶你們回營地的。”
話落,飛艦的尾巴在空中擺出一道弧線。
沒系安全帶的周止洛撞上了窗戶,半張臉被揉成一張餅。
“酒……時。”再狼狽,他也要從牙縫中擠出那兩個名字。
帶隊這麼多年,也算是給他遇到兵痞了。
這麼瘋,到底怎麼進的白塔?
酒時還真不是故意的。
一隻飛鷹大小的異種撞擊在前擋的玻璃上,自動駕駛功能被迫終止,酒時不得不接管智能系統進行操作。
她的水平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飛艦橫沖直撞,艦艇裡的人苦不堪言,異種發出更凄厲的尖叫聲表達不滿。
底下的斜塔被翻滾的異種吞沒,然後又重現。
就這樣,飛艇晃晃悠悠地穿過了染區和淨區的交界處,回歸平穩。
淨區的陽光熱烈而刺目,登錄淨區的異種發出痛苦的尖叫,澎湃的黑色浪潮立馬變成潺潺溪水。
它們蠕動着,也要繼續前進追尋它們的太陽。
白塔在距離營地15km的地方拉起了長距離能量網,每隔一米就有一名哨兵站崗,守着身後的異種隔離箱。
遠處的白色移動指揮艙内,指揮官坐在冷闆凳上,半個小時裡,他一直保持着手搭下巴的動作,一動不動。
“指揮官大人,酒時他們的飛艇距離這裡還有3km,預計5分鐘到達。”
“好,讓所有人打起精神來,勢必不能讓任何一隻異種越過安全線!”
說完,他又回恢複成雕像的模樣,靜待時間流逝。
“來了!”
情報員跟着畫面激動起來。
飛艇在撞向能量網的緊要關頭向上飛升,綿延幾百米的能量網擦過飛艇的底部,撒向蠕動的黑液。
原本分散的異種在能量網的驅趕下慢慢聚攏。
滋啦。
滋啦。
火光噼裡啪啦地跳動着,網面接觸的地方冒起焦臭的黑煙,異種的尖叫從凄厲變為絕望。
它們的身體被擠壓着,互相融入彼此,尖叫和攻擊毫無章法地混做一團,讓擁擠的空間更加逼仄。
“嗷——!”
它們憤恨,它們不甘,可它們已經走入絕路。
對于陽光的渴望引它們走向自己的困局。
人類可以輕而易舉地聽出它們的痛苦,但沒有人會當真。
最後,異種化為死氣沉沉的液體,一隻黏着一隻,仿佛一塊整體。
當能量網消散無影,異種一隻接着一隻掉落在地,軟綿綿的,連蠕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站崗的哨兵們将異種裝入隔離箱,指揮官大人終于舍得從指揮艙裡走了出來。
整整一千餘隻異種,不費一兵一卒,甚至不需深入染區,就這樣落入了白塔的牢籠。
指揮官看着空蕩蕩的邊緣線,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他看到酒時跳下駕駛艙,單手挎着背包向他走來。
烏泱泱的人群中,她是唯一一個正面走來的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