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快速召集了散落的部隊,他們的目标區域還沒有到,不能停下。
浮動的大地讓走路變成了一件艱難的事。
預備役們沒有經驗,走得難免比正式隊伍慢,酒時因為手腳不協調,直接成了吊車尾的那一個。
柏瑞安假裝力不從心,誇張地大喘大呼,在前進的人流當中默默後退,滑到酒時身邊。
“嘿嘿,還是好兄弟我靠譜吧?”
他伸着胳膊,開心地露着大白牙,等待酒時的光顧。
“你也不怕我拖你後腿?”
“咱倆的水平,那是互相拖後腿的程度,有啥好怕的。”
酒時搭着他的胳膊,借着手上的支撐,走起來确實輕松不少。
不一會兒,古洛依也故意掉隊,帶着她的分析儀器來到酒時身邊:“我數了一下,咱們方圓百公裡之内的異種聚集區共有345處......”
“這麼多?!”她還沒說完,酒時就叫了起來。
古洛依:“......聽我說完你再驚訝。”
“哦,你繼續。”
“其中有27處聚集區達到了A級,也就是相當于一個10萬人的城市,15處級達到了S級,也就是相當于30萬人的城市,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這裡。”
古洛依指給她看那個紫色的區域,“看到了嗎?”
“嗯。”然後呢?
隻見兩根蔥白如玉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紫色區域逐漸縮小,密密麻麻的紅點圍在紫色區域的周邊,大大小小,看得人密恐要犯。
酒時和柏瑞安同步撇頭,眼神詢問:?
“呃,那我解釋一下?”
柏瑞安震驚:“你還準備不解釋?”
“咳咳,我們目前走的這條路線是直徑最快的路線,但是需要穿過比較多的危險區。”古洛依說得有些保守了,但她主要目的是想要他們保持點警惕。
“比較多是怎麼個多法?”酒時好奇。
“13處A級區、7處S級區,還有無數個小的聚集區。”
哇!這麼危險的事情從古洛依的嘴裡說出來,居然一點都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呢!
酒時火熱的心髒并沒有因為冰冷的口吻涼掉,而是直接冰凍了半截,凍得她說話都哆嗦:“這,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危險系數已經不可估量。
古洛依猶豫的一下,就有人替她回答。
領隊的語音覆蓋整支隊伍:“監測到污染磁暴的波動,所有人注意!注射藥劑!”
酒時早有準備,她從袖口裡掏出保命的藥劑,利落地注射。
叮咛的刺痛過後,一陣奇異的眩暈感襲上大腦。
污染磁暴,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嘈雜的聲音如潮水般湧來,卻又仿佛隔着一層模糊的薄膜,變得虛幻而不真切。
地面流動着,漂浮着向前,酒時感覺自己站在一塊泡沫闆上,不知道将要飄往何方。
她看見草兒抽條,花朵盛放,枯敗的枝桠冒出新葉,山林呼嘯。
萬物生長複蘇。
痛苦也在這片生機中蔓延。
一個接着一個的哨兵掙紮倒地,有的人抱着頭,頭被他們自己擰掉了;有的人捂着嘴,嘴被他們自己扣爛了;還有的人縮着身體,身體被流動的土壤吞掉了。
哭喊的淚變成了黑色,受傷的血變成了黑色,連死掉的皮膚也變成了黑色。
他們流入這個隻有黑白的世界,然後于這個世界融為一體。
心跳,就在酒時耳邊。
她被久久地固定在原地,獨自忍受心中刮起的風暴。
終于,在認清自己在死亡面前的無力之後,酒時閉上雙眼,等待着屬于她的死亡方式。
一分一秒。
痛苦沒有如期而至,等來的是風平浪靜。
七分鐘。
熬過這七分鐘的人沒有死。
地上躺着很多痛苦輾轉的哨兵,他們沒有被這個世界吞沒,但還需忍受精神暴亂的攻擊。‘
酒時沒有躺在地上,她站着,幾乎沒有移動。
精神海依舊平靜如死水,那棵盛大的樹木沐浴着微弱的陽光,歲月靜好。
她沒死?
她沒死。
她沒死!
酒時第一次被自己還活着這件事感動得不行,她捂着嘴巴,想要給身邊的人,不論是誰,一個擁抱。
可惜,來不及慶祝生命的偉大,她就被柏瑞安的聲音打回這片殘忍的現實。
“小酒兒。”他十指插入墨色的發絲,痛苦地嗚咽着,“我,可能要撐不住了。”
柏瑞安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止不住地把自己蜷縮起來,腰腹貼向膝蓋。
“誰說你撐不住的!”酒時攔腰撈住了滑落的人,極力撐住他的身體:“向導!有沒有向導!這兒有哨兵需要精神疏導!”
需要疏導的哨兵可不止柏瑞安一個。
環顧四周,到處都是渴求向導的哨兵,隻有兩個向導拖着疲憊的身體,默默治療。
酒時急,但她知道急也沒用。
反而冷靜下來。
“沒關系,他們很快的,等他們好了就可以來治你了。”她顫抖着擦去柏瑞安額角的汗,死死地頂着那兩個作業的向導。
等他們一結束,她立馬高呼:“您好!這兒有哨兵需要疏導!”
隻是,那兩個向導往她這兒瞥了一眼,扶着自己剛治好的哨兵向前走。
遍地都是他們要救的人。
他們沒有繼續救人,而是,繼續向前。
酒時不敢置信,她松開柏瑞安,連忙追上去。
沒了攙扶的柏瑞安,雙腿像是被抽去了骨頭,再也支撐不住那搖搖欲墜的身軀,“撲通” 一聲,重重地跪了下去。
一回頭,酒時的心髒就被狠狠地攥住。
“柏瑞安!”
一名持槍的隊友經過她,抛下一句話,目不轉睛地奔向前方。
“别管他,往前走,我們要快速進入核心區找到污染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