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下課鈴響了後,同學們三三兩兩起身,很快教室裡就隻剩下寥寥幾人。
神無月千夜将寫了一半的作業收起,剛放入書包,耳邊傳來同桌因為感冒略顯悶啞的嗓音。
“今天也要去兼職嗎?感覺千夜每天都好辛苦。”
“有嗎?還好吧。”
作為一隻以飯量和戰鬥力聞名宇宙的夜兔,千夜為了養活自己,這些年除了吃飯睡覺上課,其餘時間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
但她并不覺得辛苦。
相較于物資匮乏、魚龍混雜的烙陽,社會秩序相對穩定,隻要有錢就能滿足大部分需求的地球,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天堂。
拉好書包拉鍊,神無月千夜站起身,“今天不用去兼職,我請假了,和人約好了要見面。”
“欸?”
早川裡奈一愣。
本來因為感冒有些無精打采的少女立刻彈坐起身,“約會?和誰?男生女生?我認識嗎?”
“男生,你應該認識吧。”
千夜的語氣有些不确定,立海大是集小學部、國中部和高中部為一體的學校。
她和早川裡奈都是直升入高中部,國中時期并不同班。
但夏油傑作為常年霸榜年級前幾的優等生,知名度好像很高?
今天午休的時候,千夜去洗手間,還聽到有人讨論他,明明他都已經轉學好幾個月了。
“難道是夏油君?”
早川裡奈雙眼一亮。
她當然認識夏油傑。
國中時期,夏油傑可是除了網球部的部員外,知名度最高的人物。
待人溫和,長相帥氣,學習又好,暗戀他的女生不知凡幾。
但裡奈卻覺得夏油傑溫和歸溫和,實際上很有距離感,想要真正走進他的内心很難。
事實也是如此。
國中三年,唯一和他走的近得也隻有神無月千夜。
“你們終于在一起了?啊啊啊啊,我就說你們有這個苗頭吧,果然不是我的錯覺。”
早川裡奈激動得臉都紅了。
神無月千夜因為長得漂亮,再加上那仿佛無底洞一樣的超大飯量,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但她總是獨來獨往,看起來冷漠又孤僻,很不好接近。
熟悉了之後,早川裡奈發現她其實性格很好,雖然話不多,但脾氣很好,對人也有耐心,最重要的是——
還超級有男友力。
之前有次體育課,裡奈因為生理期緣故,不小心弄髒了裙子。
少女二話不說脫掉自己的校服外套圍在她腰上,後來看她不舒服,還把她抱去了醫務室。
從那之後,早川裡奈就淪為了她的小迷妹。
但神無月千夜也不是完全沒有缺點,比如——
壓根沒有戀愛那根筋。
每次和她讨論這方面的話題,就像是對牛彈琴。
現在見她終于開竅了,早川裡奈内心土拔鼠尖叫,激動的恨不得跳起來。
“在一起?”神無月千夜微微偏過頭,绯色的曈眸裡滿是不解,“什麼在一起?”
早川裡奈:“……不是你說的嗎?你們要去約會?”
“準确的說是一起吃飯,順便讓他幫我完成數學作業。”
說到‘數學作業’這幾個字,千夜的語氣變得咬牙切齒了起來。
尤其是想到不久前才發下來,那張高達16分的數學試卷,向來情緒穩定的少女,内心難得有些抓狂。
她不懂,不懂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數學這種折磨人的東西?
她隻是一隻背井離鄉來地球打工的可憐夜兔,為什麼要讓她承受這種痛苦?
“……所以,你們沒有戀愛?”
看着明顯和她不在一個頻道的少女,早川裡奈就像被兜頭澆了盆冰水,激動的心逐漸冷卻。
“戀愛?”神無月千夜被她的言論驚到,瞬間瞳孔地震,“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和傑可是偷摸打雞啊。”
早川裡奈:“……”
什麼啊,這不是完全沒有開竅嘛~
早川裡奈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她無力地倒在桌子上,下一秒忽然想到什麼,垂死病中驚坐起。
“說起來,千夜是白羊座對吧?”
“好像是,怎麼了?”
裡奈拿起攤開在桌面上的雜志,怼到她眼前,“你看,這上面說你這周的運勢很好,尤其是愛情。”
神無月千夜目光落在雜志上,一開始她并沒有在意,直到無意間掃到右下角那排小字,神色猛然頓住。
“說你好事将近,有望邂逅心儀對象,會與對方擦出愛的火花哦……”
裡奈還在喋喋不休,神無月千夜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死死盯着那一排小字,喃喃道:“……這可真是太糟糕了。”
“啊?”早川裡奈一愣,“糟糕?”
“财運……财運隻有一顆星。”
黑發少女捂住胸口,仿佛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的重擊,整個人都要碎了。
神無月千夜做夢都想暴富。
作為一隻滿腦子隻有幹飯的夜兔,錢就是她的命根子。
但每天風雨無阻跑去兼職,賺到的錢也隻能勉強解決自己的溫飽。
尤其是每次發工資她都控制不住想要敞開肚子大吃特吃,以至于一到月底就開始捉襟見肘。
這次也不例外,想到自己銀行卡上岌岌可危的餘額,千夜隻覺得呼吸困難。
難道……難道又要重操舊業去海裡撈魚?
早川裡奈:“……”
早川裡奈露出死魚眼。
算了,是她想多了,對方徹底沒救了。
-
和早川裡奈分開後,神無月千夜踏上了回橫濱的電車。
剛到站,就接到了夏油傑的電話。
“到了嗎?”
少年清朗溫潤的嗓音透過聽筒傳入耳中,千夜撐着傘,和周遭的乘客一起離開出站口,彙入人流中。
“已經到了。”
“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橫濱我比你熟,還是我去找你吧。”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隔着聽筒,少年的聲音有些失真,“那我在中華街等你,老地方,還是那家川菜館。”
來到這個世界幾年,要說神無月千夜最滿意什麼,首當其沖就是地球上五花八門的美食,尤其是橫濱中華街的料理更是她的心頭好。
但很遺憾,她囊中羞澀,一年中也隻有偶爾那麼幾次可以飽一飽口福。
想到那家川菜館的味道,本來就饑腸辘辘的少女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我知道了,等我十分鐘,很快就到。”
在橫濱生活了将近四年,神無月千夜早就将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摸了個透徹。
她駕輕就熟地穿梭在人群中,半分鐘後來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小巷。
小巷的地理位置算不上偏僻。
但最近發生了幾起性質惡劣的兇殺案,死者皆是年輕情侶,由于兇手作案過于殘忍,鬧得附近的居民人心惶惶,大白天也沒人敢來周圍晃悠。
神無月千夜藝高人膽大,根本沒把傳聞中的變态殺人犯放在眼裡。
她覺得比起自己,更應該擔心的那個人是對方才對。
無視了明晃晃攔在路邊的黃色警戒線,千夜踏入小巷,下一秒眼前的場景突變。
就像是穿過了一層無形的結界,進入到了一個色彩斑斓的夢幻世界。
高聳入雲的摩天輪緩緩轉動,将遊客送到高空,缤紛的氣球漂浮在天空,和遊樂園的衆多設施相互交映,編織出唯美的光景。
人群熙熙攘攘,青春靓麗的年輕男女互相追逐着嬉笑打鬧。
誤入其中的少女和周圍歡樂的氛圍格格不入,她面無表情地打量着周圍。
“異能力?還是咒靈?”
“是詛咒哦。”
清冽低沉的嗓音慢悠悠傳來,神無月千夜聞聲看去。
白發少年坐在旋轉木馬上,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委屈巴巴地蜷縮着,他也不在意,興起時,還會随着音樂手舞足蹈。
一副完美融入其中的樣子。
神無月千夜:“……”
她的視線落在少年胸口,黑色的制服外套,金色漩渦狀的紐扣,是高專的學生?看起來好像不太靠譜?
思緒流轉間,耳邊傳來少年拖長了語調的嗓音,“好可惜,沒有冰淇淋。”
白發少年抓着扶手,眼巴巴地望着前方。
一對年輕情侶正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着冰淇淋。
神無月千夜順勢看去。
她對小情侶間你侬我侬的親密畫面視而不見,目光落在對方手中的冰淇淋上,頂端的冰淇淋球已經空了一半,乳白的奶油顫巍巍地暴露在空氣中。
咕咚。
千夜沒忍住咽了口口水。
“你也想吃?”察覺到她的反應,五條悟挑了挑眉,“很有眼光嘛你。”
“……不。”
神無月千夜卻移開了目光。
她望向街邊的牛肉餅攤位,一股混合着濃郁肉香的辛辣氣息撲面而來,并不嗆鼻,反而勾的她肚子咕噜噜叫了起來。
“比起冰淇淋,我更想吃牛肉餅。”
“哈?”五條悟一把拉下臉上的墨鏡,聲音拔高,“牛肉餅怎麼可以和冰淇淋相提并論,你這是邪教。”
“但是冰淇淋又不能填飽肚子。”
“人類吃東西又不僅僅隻是為了飽腹,追求口感也很重要。”
“你說得對。”千夜摸了摸叫個不停肚子,幽幽歎氣,“但我現在很餓。”
她感覺自己可以吃下十頭牛。
想到還在中華街等着自己的夏油傑,千夜終于轉回了注意力,将精力放在了正事上。
“這裡是咒靈的領域嗎?”
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糾正她,“确切的說是未完成領域。”
“那咒靈呢?”
“大概還在沉迷于玩躲貓貓的遊戲吧。”
千夜有些苦惱,比起尋找一心躲藏在暗處的敵人,她更擅長暴力平推,但……
瞥了眼正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少年,神無月千夜壓下蠢蠢欲動的沖動,禮貌地向專業人士求助。
“請問,怎麼樣才能找到它呢?”
五條悟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托着腮,饒有興緻地笑了笑,“你不害怕嗎?”
“害怕什麼?”千夜歪了歪腦袋,滿眼疑惑,“它們那麼弱。”
夜兔是被詛咒的一族。
為了戰鬥而生,為了戰鬥而死。
殺戮是與生俱來的本能,隻有戰場才是他們最終的歸宿。
但神無月千夜不想變成隻知道殺戮的怪物。
她一直努力克制着夜兔的本能,極力避免戰鬥。
但這個世界并不和平。
看似繁華的城市,實則暗潮洶湧,黑手黨如影随形,暴力與犯罪無處不在,每天都有人悄聲無息的死在某個角落。
然而,除了這些表面危機,這個世上還存在着更為隐秘的威脅——
由人類負面情緒誕生的詛咒,就像陰暗角落裡伺機而動的毒蛇,無時無刻不在窺視着人類,随時準備反噬它們的造物主。
神無月千夜無法對這些現象視而不見,反正對她來說,人類也好,怪物也罷,最後的勝利者——
隻會是她。
“但你沒有咒力,是沒辦法殺死詛咒的。”
五條悟斜靠在欄杆上,姿态散漫從容,臉上的小圓墨鏡微微下滑,露出一點蒼藍的眼眸。
咒力的本質,來源于人類的負面情緒。
無論咒術師還是普通人亦或者異能者,隻要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隻要還在呼吸,就無時無刻不在産生咒力。
但眼前的少女是個例外。
六眼的視界中,這座看似夢幻的遊樂園,到處都充斥着漆黑的,粘稠的,散發着無邊惡意的咒力。
唯有置身于其中的少女,身上幹幹淨淨,沒有沾染一絲塵埃,就像是這方烏煙瘴氣的世界中唯一的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