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這個局是針對她的?
她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攥緊。
無論他是敵是友,現在她隻能不動聲色地順着他的思路走,讓他以為她是信任甚至依賴他的,讓他放下警惕之後,暴露出真實的目的。
思緒轉瞬間歸于冷靜,祝玖深吸了一口氣,将不安與懷疑壓在心底,擡頭看向眼前蜿蜒而上的小路。
小路的盡頭,隐約可見一座飛檐翹角的建築,瓦片間長出高高的野草,正随風搖曳着。
祝玖邁步向前,現在她自身難保,隻希望孔奶奶還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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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曜睜開眼睛,目光迅速掃過連接着祝玖的心跳監測器。
确認數字跳動的還算平穩後,他立刻起身,腳步匆匆地走向隔壁房間。
臨時辦公室裡,坐在桌前的中年男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鏡片反射着幽微的光,薄唇下意識抿着。
宋曜停在桌前,語氣低沉而急促:“張局,出了點情況。”
張旭的目光還停留在電腦屏幕上,隻是輕挑了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正常情況下,我入夢後,夢的主人不會察覺到我的存在。但祝玖自我意識極強,心防過重,她意識到我的存在,并且記住了我。”
“她現在進入了半清醒的狀态,覺醒了部分自我意識,能夠一定程度上操縱自己的夢境,這意味着——”他頓了頓,像是遲疑着是否該繼續,但最終還是咬牙說道,“我無法再操控她的夢了。”
空氣仿佛凝滞了片刻,書房裡隻剩鼠标滾輪緩緩轉動的細微聲響。
“方案。”方旭的語氣簡短而平淡。
宋曜背脊一僵,立刻答道:“我決定先發制人,現身在她身邊直接引導。隻是當下的狀态,如果她有意隐藏什麼,我很難獲取有價值的信息。”
“但如果能削弱她已經清醒的自我意識,再由我引導她的潛意識,應該能觸及更多真實的記憶。”他的語氣略有遲疑,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張旭沉默片刻,指尖在鼠标上敲了兩下,目光淡淡掃過宋曜:“我有辦法。”
他說着,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語氣不容置疑,“你先回去,别錯過重要的信息。”
宋曜應聲,轉身出門。
書房的門在身後合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他站在走廊裡,胸口隐隐發緊,像是壓了一塊看不見的巨石。
緩步走向隔壁的病房,宋曜輕輕坐在祝玖旁邊的空床上。
房間裡,儀器的滴答聲規律地響着,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沒了平日溫潤的目光。
隻剩眉間的英氣與隐隐的倔強,讓她原本纖瘦的輪廓顯得愈發清冷,帶着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窗簾半拉着,清冷的月光微微探了進來,宋曜的目光掃過月亮,低頭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現在剛過淩晨十二點,已經是十月二十日了。
農曆九月十八,月亮剛從滿月轉虧,左半部分明亮,右半部分則被陰影籠罩。
将手機暗滅,宋曜低垂着眼睫,沉默地注視着祝玖。
夢裡她話還回響在他耳邊。
“幸好不是我一個人掉進這個奇怪的地方。”
祝玖語氣中帶着些許感慨,目光中雖沒有全然的信任,但也有找到搭子的慶幸。
宋曜低下頭,攥緊了拳頭。
再次進入祝玖的夢,環境有了些許變化。
已經是白天了,周圍卻被白霧籠罩,所有的景物顔色晦暗,線條模糊浮動,好像是畫了一半沒完成的畫。
看不到半個人影,隻有喧鬧叫賣聲隐隐從白霧深處中傳出。
宋曜閉眼感應了一下,随後朝祝玖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她,周圍的世界越清晰穩定,色彩逐漸濃豔,直到他看到祝玖的身影出現在一個小廟中。
這是長壽村的山神廟。從外面看,這建築造的古怪,門檻很高,門卻低矮,進門的要弓着腰擡高腳,姿勢十分别扭。
進了室内卻是另一個天地,擡頭隻能看到無限延伸的屋頂,幾乎像是一個塔。
室内光線很暗,光線透過零星幾扇小窗口勉強灑進來,即使是明媚的豔陽天,也隻能堪堪照亮神像前一小片區域。
神龛上,山神的高大的塑像隐沒在層層疊疊的經幡後,看不清面目。
案桌上供奉着琳琅滿目的貢品,香爐裡三支香剛點燃插進去,香頭在黑暗裡閃着隐約的紅光。
祝玖站在蒲團前,雙手合十,仰頭看着神像,表情若有所思。
宋曜走上前,眉頭微皺,低聲問:“這香是你燒的?你信這個?”
祝玖擡頭看了他一眼,也不自覺壓低了聲音:“不是我燒的。”她頓了頓,無奈地說:“但是畢竟是這裡的山神,我們遇到這麼怪力亂神的事,還是要尊重一下,說不定真能保佑我們快點出去呢。”
“對了,你去哪了?一眨眼人就不見了。”祝玖問他,目光帶了些審視。
宋曜剛想随口胡謅,陰影裡冷不丁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二位可是來旅遊的?”聲音拖着細長的尾音,透着詭異的熱情,“聽說過我們山神的傳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