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程南樓見多不怪。滿月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倒莫名覺得有點溫馨。她在三危山一向是被孤立的邊緣群體,除了蔓娘子,很少有說得上話的同伴,對這種打打鬧鬧的氛圍反而有些羨慕。
她一轉眼,卻發現陸宴白不知何時離開了,大約是嫌聒噪,躲清閑去了。
啧,比她還不合群。
用過晚膳,幾人各自散開,隻剩滿月坐在篝火前,枯枝燃時發出的哔剝聲陣陣。
滿月一邊給小肥啾理着毛,一邊打量起四周,尋找着程南樓的身影。
許陳倉将器具收點好,重又回來在滿月身旁坐下。
滿月掃了一圈也沒看到程南樓,于是問道:“陳倉,你可知道程公子去了何處?”
許陳倉聽她稱呼自家師兄為公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摸摸胳膊,道:“你直呼他姓名即可,我們并非紅塵中人,不講究這些。”
言畢,她擡頭看了眼周遭,猜測道:“許是去了溪邊吧,我剛才看到他往那邊去了。”
滿月道了謝,抱着小肥啾起身,往溪邊去了。
滿月離去的背影映在火光中逐漸模糊。
許陳倉注視着她離開,摸了摸下巴。
這小妖怪分明對她南樓師兄更有好感。
還真是一團亂麻。
夜晚很安靜,頭頂月亮正明,清輝潑灑下來,斑駁照見林間。
滿月緊緊抱着懷裡的小肥啾給自己壯膽。
她一腳深一腳淺來到了溪邊,月光下的溪水波光粼粼,像細碎的光點。
程南樓坐在溪邊的石頭上,藍衣隐在融融夜色之中,他手握着一柄骨笛,吹着不知名的小調,輕揚悠遠。
滿月不好打擾,在離他不近不遠的位置站定,靜靜聽他吹笛。
一曲終了,程南樓停下來。
他未回頭,隻是将骨笛放下,聲音不輕不重,溫潤如玉:“是滿月姑娘嗎?”
滿月愣了愣,這才擡步上前。
她走出林中,沒了樹木的遮掩,月光一覽無餘。
滿月不好意思了:“你怎麼知道是我?”
程南樓輕輕笑起來,透着溫和:“聽腳步聲。”
滿月瞬間悟了他的言外之意。
玄都觀一向很重基本功,即便是年齡最小的玄妙也練就了一副腳不沾地的本事。
也隻有她這個從未經受過專業訓練的廢柴才會暴露自己。
滿月略有些羞赧,換了是陸宴白在這裡,隻怕早開始嘲笑她。
好在她面對是程南樓。
程南樓輕描淡寫地将話題一筆帶過,隻問她:“滿月姑娘找我是為何事?”
說起正事,滿月沒了旁的心思,她歪了下頭,似乎考慮着該怎麼開口。
程南樓觀察着她的神色,見她似有為難之意,語氣和緩:“滿月姑娘但說無妨。”
話雖如此,滿月還真不知道該從何講起。
原著裡曾提到過,程南樓的靈力和所習的功法對小燈妖有特殊的療愈效果,好幾次化險為夷。
小燈遲遲沒有轉醒的迹象,滿月為之憂心不已,思來想去,恐怕隻能借助程南樓的力量。
可這小燈妖原本該是他的外挂,被她一己私欲占為己有,總讓滿月面對程南樓時有種極深的罪惡感,更不提如何能讓他這個苦主幫忙。
滿月内心掙紮了片刻,最後對小燈的擔憂還是占據了上風。
她斟酌了下措辭,吞吞吐吐道:“我有一位……朋友,是琉璃燈化形的小妖,她上次在三危山受了傷……就是地宮塌陷的時候,她已有幾日不曾醒來,我瞧不出她的情況如何,想請你幫忙看看……”
最艱難的話終于出了口,滿月卻隻覺得臉頰發燙,心裡對程南樓的抱歉更深一層。
程南樓颔首,他對着旁人,永遠是這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目空一切,又包容一切,與行藏道人有些許相似。
“她真身何在?若是不介意,可以讓我看一看。”他三言兩語,便将滿月的有事相求,化解為自己主動相求。
……太溫柔了。
殊不知他越是這樣體貼,滿月的罪惡感就越重。
滿月将琉璃燈拿出來遞給程南樓,琉璃燈映着月光,卻是光芒黯淡。
程南樓放在手上,他輕輕阖目,動用靈力感知着燈盞的情況。
滿月屏氣凝神,等待着結果。
片刻,程南樓睜開眼,正正好對上滿月黑如曜石的眼。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形狀像花瓣一樣,眸子黑白分明,有什麼心思與情緒總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實則一目了然,也難怪師兄總愛逗她玩。
程南樓輕輕撫上燈盞,靈力自他修長的指間而出,源源不斷被送入盞内。
良久,程南樓收回手,不知是不是錯覺,原先黯淡的琉璃盞,似乎變得亮了一些。
“你的靈……朋友受了傷,不過我感知到她正在好轉,隻是需要一些時日養傷。”程南樓垂眸,将琉璃盞送還,“我度了些靈力助她,你不需要太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