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從手術台上活下來再想吧。”

“遲星遠，”容梧念着他的名字，第一次念有些生疏，他感歎着，“我其實挺好奇霍明曜知道你又逃跑，又清洗了标記會怎麼樣。”

念自己的名字有些生疏，但念霍明曜的名字卻熟練的很，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想必這人平時應該沒有少念到霍明曜的名字。

遲星遠笑着說道，“不會怎麼樣，應該會很高興吧。”

那笑容是藏不住的自嘲。

他主動清洗标記，主動離婚，主動離開對方，沒有糾纏，更沒有提任何無禮的要求，霍明曜應該會很高興吧？

如果不高興的話，最多也隻會因為少了他這個實驗體的腺液，那個不知名的試驗項目能不能完成吧？

想到這時，遲星遠隻覺得後頸的腺體一陣發熱。

短短三個月之内就被抽了十三管腺液，就算是一個身子骨十分硬朗的Alpha被做這件事，都不知道會成什麼鬼樣子，他居然還堅持下來。

真是條賤命，他心想。

如果當初他也死在那場意外裡多好。

如果他沒有喜歡，沒有愛上霍明曜該多好。

但是已經沒有如果了……

身形削瘦的他立在風中，安安靜靜的，好似一株任風吹雨打的脆弱小草，卻有堅韌不拔的精神，吹倒了又重新立起來。

容梧沉默地注視着遲星遠，對方比他初見的時候更瘦了，面容也憔悴，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絲微亮般的光芒。

他頓了下，話題一轉，“這裡的醫療條件遠遠不及北星，醫生是我們容家的醫生，醫術上還是信得過，但因為醫療條件不足，加上你的情況十分特殊，他告訴我清洗标記這場手術他隻能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而且就算你手術成功，你能活下來，之後還有漫長的恢複期，也可能随時面臨危險。務必讓我将這些轉告，希望你再三思考，再做最後的決定。”

遲星遠和他站在小鎮某座三層樓高的天台上，這幾乎是這座邊境星小鎮上最高的樓了。

放眼望去，能将整個城鎮的大部分風光都收歸眼裡，這裡正是小鎮的醫院。

三分之一的把握，遲星遠心道，足夠了，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永久标記是對Alpha和Omega的一種束縛，一旦他進入發.qing期的話，沒有霍明曜的信息素撫慰，他都不一定能撐過去。

但霍明曜不一樣，作為S級别的Alpha，本身的易感期就很少發作，而且在北星那，又有瞿凜在身邊，最好的醫療條件都能用在他身上，根本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所以清洗标記對他來講刻不容緩。

“我已經做決定了，不會再改變了。”他迎着風說道，“而且這件事越快越好。”

容梧好像真的見到一株春風吹又生的小草又站了起來。

他沒有再勸說，許久，才回道，“好，明天就可以動手術了。”

容梧的安排很有速度，也很周全。

這種規模的醫院，在北星估計也找不到一家，就算是有，也隻可能是私人的黑診所了。

遲星遠進入了手術室，裡面十分簡陋，所謂的手術台就是一張硬邦邦的高木闆床，四周牆壁上還有黑色的掌印，窗戶緊閉着，唯一值得欣慰的床單是新換的，嶄新又潔白。

負責他的清洗标記手術的是一位年邁的老醫生。

老醫生姓秦，他早年也是在邊境星的醫院擔任醫生，退休之後被容勵請來當容家的家庭醫生。

容勵與他相識是因為一次年輕的時候外出到邊境星收集植物，不幸中毒，在他治療下恢複過來，後來一直記着這恩情。

秦老醫生翻看了他簡單的體檢報告，又打量着眼前這位長得漂亮卻太過瘦弱的青年，面容慈祥的他都禁不住地緊蹙起眉心，語重心長地再次勸說。

“這場手術很有風險，容少爺應該已經替我轉告你了吧？”

“嗯，容梧都告知我了。但這是我的個人選擇，我會承擔一切的後果。”

秦老醫生聽得出他的決心，也沒再勸阻，隻是感歎了句，“S級别的永久标記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Omega會想要清洗掉。”

聞言，遲星遠隻是淺淺地笑了下，沒有回答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三種第二性别中，Alpha的數量本來就不多，S級别更是罕見，大部分都出生于貴族階層，或者能力出衆者跻身到上層去。

而大部分S級别為了更好地繁衍後代，一般隻會選擇跟S級别的Omega通婚和永久标記。

A級别以下的Omega若是得到了這樣S級Alpha永久标記，又有誰會傻了，還冒着生命危險自願清洗标記？

遲星遠聽得出秦老醫生的話中話。

但他沒有反駁，他傻了太多年了，是時候該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