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問号上來看，江穆可能是對這株新發現的植物陷入一種難以得出答案的狀态。

江穆見到遲星遠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的草稿紙看的時候，單手就要将那些文件收走。

雖然能帶出研究院，随意展開擺放在自己的飛行艦的文件都不是什麼機密的文件，但怎麼也算是他的私人物品。

這樣被人審視着自己的“私密”，就像是被冒犯的感覺。

眼前突然橫來一隻大掌将那幾張紙直接收走，遲星遠意識到自己窺探對方東西的失禮。

但不知道因為鑽研學術精神戰勝了那種羞愧感，還是怎麼了，遲星遠竟然伸手精準地捏住了那一頁紙張。

這樣一拉一扯的動作差點把草稿紙給撕開了。

這大膽和冒犯的動作令江穆心情略微不悅，他很少會對别人有任何情緒上的變化。

隻是他還沒開口，就先聽到遲星遠先說話。

“等一下，這株畫的黑色果實是颠茄吧？”

這話一出，江穆的神色一怔，連帶着手上的力道一松。

有幾張草稿紙直接掉落在地上。

江穆的語氣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激動，“颠茄，那是什麼？”

正要彎腰下去撿紙張的遲星遠動作一停，随後，他快速地撿起那幾張紙，将它們全數遞給了江穆。

才緩緩道來，“嗯，我聽過有關于颠茄的流傳。”

北維諾斯星上已經沒有植物的生長，像颠茄這種植物自然也不會存在。

這些帶有緻命毒性的植物是大多生長在無人生存的荒星之上，而荒星上本就無人踏入之地，就算其他星球上的人到達荒星，通常也是開采可以充當食物的植物們。

所以通常調查植被的種類和作用等等，都是要參考大量的文獻，書籍和記錄，但仍然不能排除有一些信息是找不到的。

盡管北維諾斯星科技發達，大部分的記錄全都記載在設備中，隻要稍微輸入關鍵詞就能調出大量的資料。

可這宇宙浩瀚，無限星辰，他們未踏足的星球還有無數個，沒有記錄在冊的植被仍是不計其數。

遲星遠在談起與植物有關的事情時，眼神裡仿佛帶進了光芒，“颠茄這種植物整株都具有毒性，而最具誘惑的是它的果實，擁有黑色魔力的漿果，會産生一種叫做阿托拼的生物堿成分，它會導緻心跳加快，幻覺和痙攣等等的症狀。”*（引用1）

“曾經有一個軍團大獲全勝，路過一個荒星時便大舉慶祝，當夜軍隊裡的廚子在森林中采摘了這種黑色的漿果作為蔬果，結果那個軍團當晚不同程度的中毒和引起多起死亡，最後的幸存者再回憶所有食物中便懷疑是這顆黑色漿果産生的作用。”

“他們也沒再回到那顆荒星，但流傳的黑色死亡果實故事卻被記錄下來。很多年後，有人再次采摘到這種黑色的漿果，将它命名為颠茄。”

“并流傳出食用之後會産生的症狀——燒如脫兔，盲若蝙蝠，幹似枯骨，紅比甜菜，癫似貢毒。”*（引用2）

“可見其毒性……”

遲星遠說着說着，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在江穆面前說了很多話，頓時收住了。

“大概是這樣，抱歉，剛剛失禮了。”

江穆聽得認真，在遲星遠話音剛落的時候，他将紙張鋪在桌闆上面，落筆利落，很快那株植物的簡筆畫之下就備注滿了字。

兩人在這方面上的習慣幾乎大同小異。

江穆看他的眼神變了變，先前覺得遲星遠失禮的不悅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常年冰山臉的江穆微勾了下唇角，也不知算不算得上誇贊，“看來那份名單上的人也是有真材實料的研究者，而不全是濫竽充數的人。”

遲星遠回以淺笑，不再多言。

心中對江穆也似乎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大概隻有跟他所擁有的學識差不多的人，擁有一定的共同話題才能得到他稍微的賞識吧？

飛行艦很快就降落了。

江穆的座位靠近艙門的一側，他先下去。

遲星遠也緊随其後，但他的前腳還沒踏出艙門，已經聽見外面有人跟江穆說話的聲音。

“哥，早啊，我剛到，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真是巧了。”

這聲音不用辨别，光從稱呼上，遲星遠就已經知道是誰的了。

他猶豫了一瞬，還是踏步而出艙門。

不知是不是錯覺，有那麼一刹那，他感到一陣強烈的信息素刺激到他，腺體微微緊了下，他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星遠，你——”江黎屏了下呼吸，他的眼神緊緊地盯着遲星遠。

驚疑了好一會兒，直到遲星遠都想主動打破這份詭異的沉寂，就聽見他緩緩地問道，“你怎麼會在我哥的飛行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