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槐
枕槐安從小就長得漂亮,粉裝玉琢的一個小娃娃,又安靜聽話,帶出去就乖巧地往人懷裡一趴,或者站在媽媽身後,拽着衣角露出半張小臉,誰見了都忍不住要誇幾聲可愛。
從小被誇到大,以至于枕槐安對自己這張臉有多好看很有自知之明,且非常善于利用,對沈文風用。
很小的時候,小朋友們聚在一起,太小的孩子沒什麼排隊的意識,玩具基本都是誰先拿到誰先玩。枕槐安小時候内向又怕生,總是站在旁邊幹等,等想玩的東西終于空出來了,也不好意思搶,剛擡了下小手,就被其他動作快的孩子占去了。
某一次枕槐安在秋千旁邊站了得有二十分鐘還沒玩上之後,沈文風終于看不下去了。
他站在秋千的側邊,上面的小孩一要停下,對方手還沒撒開秋千的繩子,沈文風的手就已經抓上去了,等人一松手,他立馬把秋千拽過來,自己橫跨一步占上位置,喊一臉失落絞着小手站在旁邊的枕槐安來玩。
從此,枕槐安學會了獨屬于他的搶玩具技能。
找到沈文風,拽拽對方的衣袖,看看自己想玩的玩具,再轉回頭,仰起小臉,帶着懇求和一點委屈,可憐巴巴地看着沈文風。
偏淺的瞳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亮得沈文風無法拒絕,也沒想拒絕。
小小的枕槐安對于大人們來說是個特别讓人省心的孩子,但對于沈文風來說完全就是個小粘人精,粘得人什麼都幹不了。
不光玩具要幫忙搶,搶到了還要陪他玩,還是讓人心甘情願地主動陪他玩。
就用秋千舉個例子,如果沈文風幫他搶到了就走,那麼不一會兒再回頭,就會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娃娃,雙手攥着秋千的繩子,垂着小腦袋,兩腳懸空坐在上面小幅度地慢慢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被排擠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但隻要沈文風一往他那邊走,那張漂亮的小臉立刻就又揚起來了,換上明媚的笑臉,眼裡好像冒着小星星。
小孩子大多愛玩,比起站在原地推人蕩秋千,小小的沈文風肯定是更想自己去玩。隻不過每次剛想走,枕槐安回頭沖他一笑,腳底就又粘死了。
漂亮的臉蛋就這麼輕輕松松地打敗了天性。
長大一點,枕槐安找到了對沈文風來說的緻命武器——他的眼淚。
小孩子天天在一起玩難免會吵架,吵着吵着急眼了,就會變成打架。
沈文風和枕槐安倒是沒打過架,到不了打架那步,吵着吵着枕槐安就能給自己吵哭喽,枕槐安一哭,沈文風就熄火了。
先是急得說話打磕絆,再因為說不出來急得揮着胳膊跺着腳,恨不能多張幾張嘴。但長不出來啊,隻能靠肢體語言補充,可肢體語言又不夠用,氣得小臉通紅,越紅越往眼眶和鼻尖上集中。集中的紅燒得眼裡起了蒸汽,又遇冷化成小水珠,積攢到眼皮兜不住了,嘩一下子全落下來。
枕槐安哭起來也是好看的,完全不像其他小孩那樣,讓人煩躁。
剛才還努力擺出一副兇巴巴模樣的小人突然安靜下來,也不喊,也不嚎,就站在一旁抽抽搭搭地,低着頭用手在臉上抹眼淚。
枕槐安第一次吵到一半哭出來的時候,當時還太過年幼的沈文風第一反應是想去喊媽媽,以為自己幾句話說得小弟弟哪裡疼了,要去醫院。
哭得次數多了,沈文風也稍微大一點了,雖然仍舊對枕槐安的眼淚沒有一丁點抵抗力,但小孩學會冷戰了,一鬧變扭就不理人,結果誰知道,冷戰比熱戰還惹人眼淚。
跟枕槐安對吵,不管他占不占理,不管占不占上風,吵着吵着枕槐安就哭。跟枕槐安冷戰,一句不理他皺眉,兩句不理他撇嘴,三句不理他眼圈紅,四句不理眼淚就往下掉。
比吵架哭得還快。
說不得冷不得,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就被迫學會了哄人,也越來越沒脾氣沒底線,從一開始的對方啪嗒啪嗒掉眼淚了才知道哄,到最後枕槐安一撇嘴,沈文風立馬改口。
枕槐安小朋友擁有此等終極武器,自然不可能隻用在吵架時。
想要什麼東西沈文風不給?撇嘴。想幹什麼事沈文風不讓?撇嘴。需要幫忙沈文風不幫?還是撇嘴。
就這麼,在漂亮臉蛋的誘惑和眼淚的威脅下,小小年紀的沈文風對同樣小小年紀的枕槐安可以說是縱容到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