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六聖誕,這周六元旦,中間插着會考這個倒黴蛋。不過考試可以早放學,倒也沒什麼不好的。
奚流這幾天格外粘人,元旦前後一共整整三天,雙胞胎連枕槐安的影子都沒見着。周一晚上回來倒是見着了,就是一時不知道是人還是鬼。
枕槐安原本蒙着腦袋癱在窩裡,聽到動靜掀開薄毯仰了仰頭,看見是他倆,又蒙回去了。
“嫌亮就關燈,别悶着。”沈聞楓關掉客廳的燈,換成衛生間的,讓室内暗下來,又不會什麼都看不見。
“我不睡,就躺會。”枕槐安坐起來,長發亂糟糟的,還打了結,眼底有些烏青,氣色不太好,表情更不好,“等着你倆回來聽我罵人呢。”
感覺不像是吵架了,但這沖天的怨氣絕對是沖着奚流的。
不知道對方現在是人間的溪流還是冥界的忘川。
枕槐安把薄毯披在身上,打開電腦,沈語秋湊過去,看着屏幕上的像素小人,感覺有點眼熟。
枕槐安讓出位置,本想先說明一下,一張嘴,又回憶起某個混蛋裝可憐哄騙他答應幫忙,怨氣化作語言,自己跑出來了:“狗東西,下次再賣可憐看我不先抽他一頓的。”
他長呼出一口氣,盡量壓下睡眠不足導緻的煩躁,心平氣和地說:“奚流做的遊戲,之前好像給你們看過一點。”
沈聞楓想了想,問:“大半年前那個?”
枕槐安點點頭,人有點發蔫,說一個字的力氣都要省。
“所以你們這幾天就是在做這個?”沈語秋問。
枕槐安搖搖頭,又點點頭,接過鼠标,點開設置,将語言一欄更改為日語:“我主要在幹這個,他做的這遊戲挺短的,我就光翻譯,别的都不用管,其實工作量不大。”
說完,他再次更改語言設定:“問題是那個傻×非要做個拉脫維亞語的。”
雖然倆人大學都是學拉脫維亞語的,但一來他倆當初都差點畢不了業,二來這都畢業一年半了,當初學來的那點東西基本都還給老師和課本了。做這點東西差點沒給翻譯器幹冒煙,到最後還不知道翻譯出來的是不是人話。
沈語秋操縱着屏幕上的小人進行遊戲,枕槐安在旁邊兩眼放空,呆了好一陣突然問:“我等你們回來要幹嘛來着?”
“罵奚流。”沈聞楓回話,看着他那上下眼皮直打架的樣催促道,“快睡覺去吧,都困迷糊了,明天再罵。”
“不是這個,唔……”枕槐安揉着眼睛,微微蹙眉回想,“啊、對,你們快期末了吧?”
“嗯,下周一二三。”沈聞楓說。
“那正好。”枕槐安打着哈欠說,“下周五……奚流說想去玩個什麼密室還是劇本什麼的。要六到八個人,一起嗎?去的話問問江殊彥,還有他姐。”
幾句話的功夫枕槐安哈切打得眼淚都出來了。沈聞楓抽了兩張紙遞過去,架着人往卧室趕:“好好好,這點事又不急,發個消息也行,明天再說也行,困成什麼樣了,快睡覺。”
枕槐安邊往被窩裡鑽邊朝外面喊:“電腦不用關!挑照片呢!”
“知道了!”
沈聞楓關上門,沒開客廳的燈,徑直坐到沈語秋旁邊,問:“要去嗎?”
“去吧,反正也沒别的什麼事。”沈語秋關閉遊戲界面,把電腦調成睡眠狀态,拿起手機,說,“我問問江殊彥。”
“越慫越愛玩。”沈聞楓笑道,也不知道是說沈語秋還是說枕槐安,又或者是還沒問但一定會答應的江殊彥。
江殊彥為了能有一個自由的假期,纏着安靜和沈文風給他突擊了一個禮拜,不知道有沒有用,反正是間接帶動沈語秋做了不少題。沈語秋對考試這種東西本來是一個臨近考場前才肯現背公式的态度,他自己不學,但樂于給前同桌添堵,或者說樂于在給予幫助前嘲笑前同桌。尤其數學,沈語秋很喜歡在江殊彥花上十幾分鐘吭哧癟肚用一個格外複雜且難算的方法終于得出正确答案後,告訴他其實換個方法兩分鐘就能解決,且非常好算。
仨人都選了地理,都是考到最後的那一撥。鈴聲響起,等着坐在最後的人收齊試卷,收拾好東西走出校門,高考前最後一個不用加課的假期終于開始了。
江殊彥跟着一起去了初夏,奚流也在,說是要商量一下後天的行程。
“我姐和方文意玩去了,說有什麼事讓我回頭轉告她。倆人都去。”江殊彥說,“她們今天上午就考完了!考完就給我發消息支使我傳話,支使也就算了,她還發了一堆照片!一邊發一邊說祝我考試愉快!我那一側空白的對話框看起來像是愉快的樣子嗎?看起來像是可以愉快的樣子嗎?她還跟方文意去了貓咖店,明明說好陪我去的!結果又不帶我!”
奚流當做沒聽見他後面那一長串話,靠在吧台上支着下巴問:“最多可以八個人呢,上次那姑娘不來?”
“你說安靜?”江殊彥立馬反應過來,“我問了,她說這種不方便帶着她姐姐一起,去不了。我說那你自己來啊,家裡不是也有人照顧你姐姐嗎?然後她說她要陪她姐姐。我說你們天天在一起又不差這一會兒。她說陪姐姐永遠是空餘時間的第一選項。為什麼我姐姐巴不得把我踹出二裡地去,為什麼我姐姐不需要我的陪伴,都是有血緣的姐,是不是一個爹媽差的就那麼多嗎?”
“我覺得不是差在是不是一個爹媽上,差在是你還是安靜上。”沈語秋插話,怕江殊彥腦袋轉不過彎兒來,還加了個注解,“安靜要是江殊語妹妹,人家估計就喜歡陪伴了。”
當然,大概率還得有一個前提是沒有方文意。
“我怎麼了!”江殊彥大概是想要為自己辯解,“我不好嗎?我不就是話多了點人吵了點嘴碎了點。雖然體力廢了點走兩步就累,但是我會拎包啊!雖然走累了看見個椅子就要坐,但是我會說話解悶啊!雖然……”
“行了行了!”沈語秋打斷他,“你這是誇自己還是罵自己呢?”
“當然是誇自己啊!我罵自己幹嘛?我為什麼要罵自己?我多好一出門必備全自動低耗能解悶神器。”
“反正還能帶一個人,要不喊我小媽一塊吧。”
此言一出,瞬間鴉雀無聲。
“噗。”奚流看着連江殊彥都張着嘴一時不知道該先說什麼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沈語秋:“玩笑可以不好笑。”
江殊彥接上:“但不能純驚悚。”?
七個人,一輛車坐不下,于是周五上午,枕槐安因昨晚輸了石頭剪刀布,被迫早起一刻鐘繞路去江殊彥家接姐弟倆和方文意,奚流晚一點帶着雙胞胎直接過去。
選的店開在商場的底下一層,鑒于聽聞過上次的英雄事迹,更鑒于奚流本人怕鬼,選的劇本幾乎沒有恐怖元素,主要是解迷,且為了防止出現一道題都解不出來純等着工作人員救的情況,選了個難度不大的。
工作人員講着注意事項,眼神一直往雙胞胎的方向瞟。臨進場前,她問:“你們是兄弟嗎?”
他們長得不像,很少有人會這麼問,今天大概是因為難得穿了幾乎一樣的衣服。
“嗯。”沈聞楓說,“是雙胞胎。”
“這樣啊。”工作人員笑了笑,繼續推進遊戲前的準備。
“兩人一組,随便找一個工作人員跟着走。你們倆和我一起吧?”她向雙胞胎提議,又沖另外幾人招了招手,“這裡還可以再來一個人!”
江殊彥十分自覺地跟過來,看見她手上拿着眼罩,問:“姐姐,我們一會兒要帶着這個進去嗎?你自己帶我們三個人嗎?要走多遠啊?不會撞牆吧?這是什麼?可以拆開嗎?還有别的東西嗎?”
“遊戲開始後才可以拆。”小姐姐大概是頭一次遇上話這麼多的顧客,隻覺得他有趣,邊發眼罩和信封邊挑着問題回答:“一個一個進,放心吧,隻要你老老實實跟着我走,保證撞不到。還有一個手環,也要戴上。”
奚流是第一個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就位的,等了半晌,四周仍舊一片寂靜,目前所在的空間内大概隻有他自己。不知道是所有人都被隔開,還是隻隔開一部分。
他帶着眼罩四處摸索,桌子、椅子、床、櫃子,布局像是卧室,大小也差不多。摸到門把手試着按了下,果然打不開。
懶得再摸回去,奚流幹脆靠着門站在原地等待遊戲開始。
不知道小樹在不在門的另一邊。
不過來時工作人員帶着他繞了圈,不能靠入口的位置判斷誰在哪裡。
“請摘下眼罩,打開信封。”
廣播響起,遊戲開始。
摘下眼罩,奚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拆信封,而是研究腕上的手環。
手環中央的紐扣狀金屬可以翻動,正面綠色,背面紅色,除此之外貌似沒什麼特别的。他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卡片,上面是雜亂的幾句話。
“我們何時才能相擁。”
“出生起,我們便與疾病相伴,我們與疾病相伴一生”
“起初是想要什麼呢。”
“一切都錯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個體的意識,還是共同的意識。”
“虛假也好,真實也好。”
“兩個人一起,我們一起,我們,我……擁抱自己。”
“假如這一切都是……”
“逃回來吧。”
翻倒背面,隻寫着一行字。
“睜開眼,你對身邊的人一見鐘情了。”
奚流挑挑眉,總之先祈禱一下自己的角色不是個借着愛的名頭犯法的變态。
房間布局和他摸着猜的差不多,門鎖上裝着一個小屏幕,上面寫着一行字。
“困擾你的疾病是什麼?”
看來這就是當前的謎題了。
這裡确實是一間卧室,靠窗擺着一張雙人床,被子雜亂地癱在上面,枕套皺皺巴巴,像是剛剛有人從上面起來。暖色的光源透過窗簾灑進房間,奚流擡起頭,天花闆上有吸頂燈,按下門邊的開關燈也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