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來花市了,幹嘛不買棵真的。”付款後走出去差不多十幾米遠,沈語秋才問。
他身側的沈聞楓懷裡拿着一束鮮紅的仿真花束。說是花束,其實隻有兩朵,花瓣鮮紅,從花心向外散射出白色條紋,順着花梗看下去,兩朵連在同一根莖上。這花看上去像百合,不過花莖更粗,上面也沒有葉子。花束裡的葉子是賣家姐姐給包一起的,看着像蘭花葉,不知道是原本就是這樣的葉子還是随手配的。
那賣家看起來年紀不大,像是剛畢業的學生,眼裡滿是清澈。一個跑去窮鄉僻壤開小店,坐落于學校對面卻裝修成了個小清新咖啡廳,一個跑去花市賣仿真花和花卉小制品,一眼掃過攤位假花比真花還多。許是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介紹花卉幾句話的功夫,三人莫名就聊起來了,對,還有個成天一放假就想給自己染一頭彩虹的養生人民教師樂了了。
兩天前,中午。
每周五午自習是各班固定的大掃除時間,說是大掃除,一般也就是掃掃地,擦擦地,最多再把講桌和門上的玻璃劃拉兩把,輪到的人幹點活兒,其他人該聊聊該玩玩該睡睡,基本就是個放風時間。
這周輪到安靜拖地,同組的同學生病沒來,女孩一招手,十分通人性的江小狗立馬接收指令,樂颠颠地跟上去幫忙了。
兄弟倆沒什麼事兒,正商量着周末的計劃,不知道哪個字說到點上了,跟他們隔着兩張課桌距離正給窗台上的小盆栽噴水的樂了了手上動作一滞,猶豫了兩三秒,放下噴壺走到沈聞楓桌側。樂了了看着倆孩子擡頭看她,一副等着她發号施令支使他們去幹點什麼活的樣子,突然臉皮薄成了紙,感覺想問的事兒有點說不出口。
不過也隻是薄了那麼一瞬間,下一秒她轉身回講台,搬了把椅子過來。
班主任突然搬把椅子坐自己旁邊,一副要長談的架勢,沈語秋一下子緊張得背都坐直了不少,完全忘了這班主任還是自己老闆兼“房東”的男朋友的小媽。
沒錯,引來老師的關懷的不是哪個字,而是哪個稱呼。
奚流成天張口閉口小樹小樹,弄得樂了了都給人家喊自己家吃過飯了才想起來還不知道人家大名叫什麼,一聽着“小樹”這倆字,比聽着“枕槐安”反應得還迅速。
“别緊張别緊張,打聽點私事。”樂了了先給小孩順了順毛,不過也就順了這麼一句,主要是她覺得自己下一句話問出口,估計小孩就不緊張了。
“我聽小六子說你們和那小美……”“美”字剛從嘴裡跑出來個“m”,人民教師想起來對面坐的不是自己那沒皮沒臉的便宜兒子,硬生生拐了個彎,“喵它……”
一句話能救回來一次,但救不回來第二次。
樂了了想:這是對她不提前打腹稿的懲罰嗎?
奚流強行在她和她的毛孩子之間隔了一輩,反正貓媽媽和貓姥姥也沒差哪去,久而久之,在管送管玩不管養的某人的影響下,除了“小美人兒”之外,樂了了私下裡和奚流聊天時稱呼枕槐安的方式多了一個“小喵它爹”。
這一句話差點全冒出來了。
去掉學校裡的,雙方共同認識的人總共就那麼兩個,“小六子”是指誰猜都不用猜,沈聞楓見她卡殼半天喊不出來,十分貼心地接了話:“之前聽小樹哥說撿了隻小貓送去您那裡養了,就叫小喵吧?”
“嗯嗯,小家夥可沒良心了,我天天給它鏟屎比不過槐安招招手。”樂了了腦子終于跟上嘴,順着話笑着抱怨了句“有奶不如娘”的小貓,過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話說你們知道槐安喜歡什麼嗎?或者對什麼感興趣?”
枕槐安喜歡什麼。
照片,飾品,奇形怪狀的小物件,種辣椒……
沈語秋思緒跑了一圈,最終停在前些天枕槐安脫口而出的花語上,也停在老師家成片的植物上。
他說:“小安哥應該對花挺感興趣的。”
沈語秋也不是很知道是現在這個狀況是怎麼聊出來的。
從枕槐安的興趣愛好聊到植物栽培,又聊到周末的計劃,最後他們的老師加入了他們的周末花市一日遊,原本的一行四人依舊是一行四人,奚流被樂了了以“你去了花市下個月就變荒地”為由強行踢出。
至于胳膊腿手腳齊全,還能開四輪車的狗皮膏藥為什麼突然松了,也許和那盆依舊健康地活着的玉米百合有什麼關系。
和賣家小姑娘聊了好一陣,連買帶送地一人拿了一小袋小制品,樂了了還買了束繡球鮮花,結賬時說是一起付方便,等加上好友枕槐安要轉錢的時候她又不收了,理由簡單來說就是“論輩分我是你男朋友的媽,送你點東西怎麼了”,拒絕得枕槐安耳尖泛紅,反正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沒再多推拒。
樂了了問枕槐安喜歡什麼,又約他出來,一來是枕槐安每次來看小喵手上總得拎點什麼,有時候是給小喵的,有時候是給她的,送得樂了了都不好意思了。二來是奚流那貨不知道吃了什麼喜鵲屎,成天像個快要樂飄起來的傻子,還抽風非得等别人主動問他,給自己憋得挺難受,給樂了了也憋得挺難受。
毫無血緣的母子倆在這事上莫名較起了勁,一個把“快來問我發生什麼好事了”挂在臉上拐着八百個彎地問了八百遍“你不覺得我最近特開心嗎?”,一個當自己是耳聾眼瞎沒情商,什麼也沒察覺。
樂了了不問,奚流隻能接着憋,但奚流不說,樂了了可以曲線救國。
用指甲想也知道是因為他那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