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亭從夜市離開,正打算回家,卻聽見隐隐有鼓樂之聲,聲音裡還帶着人的唱腔。
好啊,一聽便知道這開嗓的人是個大家,他循着聲音找去,如癡如醉,連走進一片迷霧中都渾然不覺。
戲台上光芒打在戲子身上,戲台下隻有微弱的燭火。
身材魁梧、面色漆黑的男子手中握筆,朝着床上的男子腹部一劃,劃出一條老大的口子。他伸手,将男子的腸子扯了出來,一根根理着。
男子蘇醒,驚道:“陸兄,我與你并無恩怨,何苦這般對我呀!”
那魁梧男子想着說非是害他,而是幫他,又說他心竅被堵,所以文思不佳,他從地府尋了許久,找出了最好的一顆心,換上這顆心,男子的缺數就補足了。
他從男子胸口取出了一顆跳動的肉塊丢到一旁,又拿一顆金色的心。
畫外音唱道:“世上多鬼誕,無量最人心,一顆七巧玲珑心,呆書生名成利就,卻歎那官場沉浮,人心不古。”
戲子又接着往下演,祁亭看得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了一瞬。
後陸判又替朱爾旦妻子換了個美人頭,換頭時有些吓人,卻叫祁亭更加興奮。
戲台之上,谲詭奇偉,出變奇勢千萬端。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幾位戲子動作古怪,像是線連着的傀儡,可明明他們的外表與人無太大差别。
祁亭看了好幾眼,才發現他們的奇怪,像是……木偶。
不過他并不在意這樣,在這場盛大的戲中,他心蕩神迷、已然忘己。
直到這場戲演完,祁亭才猛然驚醒,他這才發現自己到了個從未來過的地方,戲台華麗卻詭異,如同那台上的戲子一般。
“好看嗎?”
耳邊有聲音忽地傳來,若是一般人定然會被吓得跳起來,但祁亭隻是激動道:“好,好,實在是一場好戲,唱的好,故事好,樣樣都好極了。”
耳邊的聲音又大笑:“你這後生倒有些意思!”
祁亭這才回頭,看見是個四五十歲的男子,穿着身樣式奇特的黑衣,身材瘦弱,他腰微微彎着,像是路邊最平凡的一個男人,已經邁入了老年,身形也無法高大了。
“你是?”
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笑:“我是這唱戲的人,你剛剛不是說唱得好嗎?便是我與我那些寶貝唱的。”
祁亭聞言,激動道:“原來就是你,你這戲唱得可真好,連故事都不是外面那些俗氣的故事可比的。”
男子又笑,卻帶着些陰沉:“我這戲自然是外面那些比不得的,這可是我獨門的好戲,一般人,可看不了。”
“我能看嗎?”祁亭還想再看,而且聽男子這意思,他還有很多的戲目:“若是看不得你這戲,我隻怕要死了。”
他定然會惦念着,吃不下睡不下,消瘦而死的。
男子呵呵大笑:“有意思,你這後生實在太有意思了。這戲你現在确實是看不了。”
“因為……”他的臉瞬間變成了青綠的顔色,陰沉道:“鬼唱戲,活人可看不得,除非——你是死人。”
祁亭先是吓了一跳,可是鬼唱戲鬼唱戲,三個字裡他愛着兩個,于是他道:“你是鬼?”
男子不語,面容變化,變成了副猙獰恐怖的模樣,祁亭的心狂跳了一下,又道:“鬼前輩,您就是前幾日那到處入夢讓人唱戲的那位前輩吧。”
“不錯,我姓白,那群老鬼都叫我老白,我去他們夢中,不過是想尋個不錯的苗子,誰知沒一個能看的。”
老白冷哼一聲:“如今唱戲的是越來越不行了,那唱得都是些什麼,唱了我的戲,真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