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琢收回視線,安靜地看了她一眼。指尖沿着茶盞壁摩挲,猶豫了下,最終什麼都沒說。
她聽到一些傳言,關于沸曉山莊的,卡着山莊即将開業的節點,在網上頗有熱度。
有人說是營銷手段,借着同性婚姻的熱度和顧懷翡本人的深情炒作,提高山莊知名度。但作為站在顧懷翡身邊的多年好友,陸清琢知道,事實肯定不是如此。
顧懷翡的确長情,也不介意大方地向公衆介紹自己的戀人,但她絕對不會拿感情出來做利益交換。不經過她同意,山莊的職員們更不可能擅自傳播真真假假的消息到網上去。
思來想去,能做出這種事的,也就隻有兩個人。
顧懷珉,還有……霍可琳。
但眼下顧懷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捕風捉影的流言不會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反倒是提起那兩位的姓名,會讓人心頭一沉。
陸清琢便壓下了顧慮,換了話題:“有好消息的話,告訴我,我會給你們備上一份厚禮。”
顧懷翡将玉石放回印匣,仔細扣緊蓋子,站起身往書架那兒走。“現在說這個還太早,我還不知道她對同性的接受度有多少,之前放在心裡的又是什麼樣的人。”
書架旁的牆角擺着個亮格櫃,用來存放比較重要的字畫。櫃頂放着盆枝葉茂盛的吊蘭,顧懷翡撥開垂下的翠綠莖葉,打開櫃門,将印章放在了畫筒的旁邊。
指尖在印匣外撫了下,顧懷翡關上櫃門,像是回憶到什麼,神情間滿是溫和。“不過她不抵觸我,是個好迹象,一步步來吧。”
宋宛熠醒來的時候天光大亮,以為自己睡過了,騰地翻被子下床。光腳踩在陌生的木地闆上,看着滿室古典裝潢,才慢悠悠地反應過來這裡不是工作室,昨晚睡在了顧懷翡的山莊。
想到顧懷翡,心尖便不由得用力跳了下,像是被清晨的風驚起的雀,一躍便飛出了枝頭。
按亮手機,看時間才剛六點半。昨天睡得晚,又吹了寒風,頭隐約有點疼。不用早起上班,宋宛熠放心地躺回被窩裡,指腹揉了揉自己眉間。
閉上眼,某個畫面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中。
昨晚,在耳房的書桌上。
顧懷翡在自己眉心很溫柔地親了一下。
指尖仿佛被燙到,宋宛熠忽地抓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不敢再回想。左翻身,右側躺,折騰了很久心髒仍然一直砰砰狂跳,怎麼都靜不下來。
想見顧懷翡……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宋宛熠徹底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洗漱。
顧懷翡的那件深藍大衣還挂在衣帽架上,宋宛熠換回自己的牛仔褲和羽絨服,取下大衣抱在懷中。
拉開門,雪氣撲面而來。
大雪已經停了,熱鬧了整夜的正房也安靜下來,宴會散場,少爺小姐們各自歇下,隻留下若幹職員在進進出出地打掃場地。
有人看見了西廂房門前的宋宛熠,知道她跟顧懷翡關系匪淺,便走上前問好:“宋小姐早。”
宋宛熠回應道:“早上好。”
“宋小姐這麼早就起來了,難得休息,不多睡會兒嗎?”職員說着客套話,笑容滿面,“廚房在準備早餐,您想吃中式的還是西式的?天氣冷,您囑咐一聲,我給你送過來。”
宋宛熠說自己還不餓,道了謝,又問:“顧老師還在睡嗎?”
“已經起來好一陣子了,剛才還在中堂看見她,拿了琴出去……”職員四下觀望了一圈,“好像在書房,您直走左手邊那間就是。”
宋宛熠點點頭,職員禮貌地沖她一笑,繼續忙碌去了。
遊廊盡頭,耳房的門沒關緊,閃着條縫,時有時無地飄出講話聲。宋宛熠在門闆上扣了兩下,推開門:“姐姐……”
話沒說完,視線對上屋裡的三個人,腳步頓住了。
顧懷翡不在,書案後坐着位約莫五六十歲的男性,鬓發花白,但雙目柔和沉靜,滿身讀書人的浩然清正之氣。
案上擺着一幅畫,他坐在圈椅中凝神觀賞,腰背挺直,一舉一動展現的都是風骨。
宋宛熠覺得有些眼熟,她在顧懷翡身上看到過類似的氣質。
岑兆明聽到動靜望過來,溫和地問:“小姑娘,你是來找誰呢?”
“我……”
宋宛熠正遲疑着,站在書桌旁邊的路瑜突然發出驚喜的呼喊,然後一蹦三跳地跑過來,興奮地抱住了她。
宋宛熠被她的沖勁撞得後退半步,右腳重重踩地,腳腕倏地一疼。
聽到宋宛熠忍痛的悶哼,路瑜趕緊松手,邊不由分說地把她拉進門裡,邊關切地問:“小姐姐我撞疼你了嗎?”
“不是。”宋宛熠被她扶着,費勁地往前走了幾步,“是昨晚……”
想到昨晚崴腳後,在這間書房裡發生過什麼,宋宛熠面上一紅,說不下去了。
路瑜打量着她不對勁的走路姿态,欲言又止的羞澀,以及蘊藏春光水色的眼眸,猛然頓悟了。
“嗷!!!顧老師!!!”路瑜平地吼了一嗓子出來,驚得祁鳴手機一歪,打遊戲按錯了鍵。
祁鳴回頭:“你大驚小怪什麼呢?”
路瑜狂喜過後,情緒急轉直下,滿臉怒其不争,心痛道:“顧老師真是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我讓她做正事,沒讓她不做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