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熠忍着右腳腕的疼痛,吃力地擡起左腳,想邁步到下一級石階。
全身大部分重量都壓去了右腳,腳腕猛地刺痛,宋宛熠沒忍住松了力氣,整個人便瞬間向前傾斜。
她以為自己會摔下走廊,下一秒,一雙有力的手臂攔腰摟住了她,往回一帶。
她轉身撞進顧懷翡懷中,聽到耳邊輕柔的歎息,然後雙腳忽然離地,被垂直抱了起來。
顧懷翡左臂扣着她的腰,右手托着她的雙腿,平穩地走下台階。
四下裡是漫漫雪幕,而顧懷翡抱着她行走在燈光昏黃的遊廊裡,如同一艘安穩寬廣的船。
雙腳懸空,宋宛熠下意識地抱緊顧懷翡的肩膀,呼吸着顧懷翡發間淡淡的馨香。
恍惚間,她不再是方才燈火闌珊下有些陌生的顧懷翡,變回了那個溫柔的、會接納自己一切的姐姐。
她靜靜停泊在這裡,觸手可及。
不是遙遠的彼岸,而是經霜曆雨攢夠疲倦的一顆心,可以安然停靠的湖畔。
宋宛熠眨眨眼,有點想哭。放軟了身子,雙臂挂在顧懷翡肩上,放任自己向她的頸窩更深處陷入。
顧懷翡沒回西廂房,穿過窩角廊,抱着她走向耳房。
木門被輕輕踢開,複又關緊。懸在牆上的字畫被這陣風忽地卷起,又輕飄飄地落了回去。
玻璃窗挂着厚實的窗簾,暄和的暖意中暗香湧動,是熟悉的油煙墨的味道。
宋宛熠沒睜眼,僅憑這縷墨香就判斷得出,這裡是顧懷翡的書房。
顧懷翡抱着她往裡走,穿過高大的書架,把她放在寬敞的書桌上,面朝自己。
宋宛熠坐下的時候,身體碰到了桌角的毛筆架,整排倒懸的毛筆搖搖晃晃,如同她深藏的那顆心,在幽藍的湖面沉沒又浮起。
顧懷翡将筆架拿遠了些,雙手撐在她身子兩側的桌面上,低頭看向她。
宋宛熠環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她低垂的目光中細細發顫,分不清是因為滲入皮膚裡的寒氣,還是因為怕被看穿心事的緊張。
安靜的書房響起窸窣的布料摩擦聲,然後帶着體溫的外套輕柔地披在了自己身上。
是那件被女孩撫摸過的西裝。
宋宛熠瞬間全身僵直,想掙紮,想脫掉,剛擡起頭,眉心便猝不及防地被顧懷翡吻住了。
一時間,宋宛熠忘記了周圍的全部。
隻能感受到落在眉間的,顧懷翡的溫柔。
宋宛熠睫毛顫抖着,在無聲的寂靜中,被顧懷翡的溫情密不透風地包圍。
她像一叢被遺忘在廢墟的爬山虎,在期待與枯萎中反複沉淪,終于等來春末夏初一場透徹的淋漓大雨。
枝葉搖晃新碧,綿密的春雨在宋宛熠的眼角滴落了一顆淚。
宋宛熠閉着雙眼,聽到顧懷翡的聲音極盡溫柔。
“妹妹生氣了。”
“是我的錯。”
“怎麼做才能原諒我。”
“告訴我好嗎。”
宋宛熠在她一聲輕過一聲的低語中睜開眼,淚珠倏地滾落,砸在顧懷翡的手背上。
她眼底蘊着水光,滿心的委屈豁開了一個小口:“姐姐……我疼……”
顧懷翡後退一步,動作輕緩地擡起她的右腿,剝開層層疊疊的裙擺,露出纖細皓白的腳腕。
指尖挑開系帶,高跟鞋瞬間墜落,顧懷翡的掌心毫無阻攔地貼上了宋宛熠的皮膚,邊試着撫按,邊觀察她的表情:“這樣疼嗎?”
宋宛熠含着淚點頭。
“那我輕一點。”顧懷翡輕聲細語地哄勸,“揉開了就不疼了。”
宋宛熠的腿被擡到腰的高度,貼在顧懷翡雪白的襯衣上。
重心失衡,宋宛熠上半身微微後仰,手臂支撐在身後,以半躺着的姿勢望向上方的顧懷翡,微不可聞地問出了那個藏了很久的心事:“姐姐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顧懷翡目光溫和:“因為你叫我姐姐。”
宋宛熠安靜了會兒,咬了咬下唇,繼續問:“姐姐會是,很多人的姐姐嗎……”
顧懷翡停下動作,眸光掃過來。
四目相對,宋宛熠的心髒在她的注視中跳亂了節奏。
她收回手,坐直身子,探出指尖握緊顧懷翡西裝的衣襟。像是攢足了全部勇氣,清澈的雙眸柔弱但勇敢地回應着顧懷翡的視線。
她說:“姐姐能不能不要讓别人碰你的衣服,能不能……隻是我一個人的姐姐?”
顧懷翡松開手,讓她的腿搭在自己腰間借力,然後向前邁了一步。“以後不會了。”
她站在宋宛熠雙腿之間,宋宛熠的右腿纏在她腰上,她們呼吸交錯,近在咫尺。
顧懷翡眼底深邃,仿佛藏着山川與宇宙。她朝宋宛熠伸出手,是明顯的邀請:“隻要你願意,我就是你一個人的。”
西裝從宋宛熠肩頭滑了下去,但沒人去理會,宋宛熠傾身向前,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顧懷翡。
臉貼進她懷中,淚痕在襯衣上抹去。宋宛熠心想,姐姐能不能,也不要讓别人像這樣靠在你懷中。
太過恃寵而驕,太越界無理的要求。
她不敢講出口,然而顧懷翡仿佛懂得她一切未說出口的情緒。
顧懷翡親了親她的發頂,手一下下地在她背後輕拍,似在承諾:“我會做的更好一點,不會讓你哭,不會再讓你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