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眇。”
馬車中的人嘴唇動了動,小聲地念出了這兩個字。
發現那枚牌子以後,肖啟蟄令人将他綁上了馬車,不需細想便知道這是在往京城趕。
睐兒被卷進來已經不可避免,能叫顧眇也不錯……
他苦笑。
*
進西郊别院的第一天,顧眇便嘗試用頭去撞桌角,此後,院内所有的桌角都被磨圓了。
身邊的小厮看守緊密,他無法再做出其他的動作。
兩天後,他被綁着塞進了一個箱子,片刻後身旁響起了寒暄行禮、推杯換盞的聲音。
又過了許久,他忽然聽到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
“來得晚了,還請少卿恕罪。”
顧眇心中一凜,然後就聽到布鞋踩上木箱的聲音。
睐兒就坐在自己的上方,這讓他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咚咚咚的心跳聲在狹窄的木箱裡回蕩。
而後,情意綿綿的曲調響起,顧眇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如今的曲子中已經尋不到一絲屬于睐兒本身的情緒,如泣如訴的琴聲裡隻有教坊頭牌的影子。
他這般想着,喉頭忽然發澀,緊接着,一股似有若無的丹桂香鑽進了鼻腔。
顧眇猛然瞪大了他那雙已不能視物的眼睛,體内不斷湧起的渴求瘋狂地啃食着他的理智。
第一次與他離得這般近,猝不及防地被他的信息素撩動了情欲,顧眇不可控制地在木箱中掙紮起來。
耳邊響起此起彼伏的倒塌聲,其中有一聲仿佛是從頭頂傳來的,震得他頭昏腦脹。
好似過了許久,周圍忽然湧進冰冷新鮮的空氣,顧眇渾身一顫,躁動被壓下些許。
一左一右地被架着回到了西院,又被按在椅子上灌了一大碗抑制劑。
半晌,他才渾身虛脫地回過神來。
而後,他忽然想起,方才被灌的時候,嘴唇觸碰到的仿佛是一個瓷碗。
他小心地伸手去探,在摸到瓷碗以後迅速往桌子上一砸,手中才摸到一塊瓷片,身子就已經被死死按住,手中的瓷片也被奪走。
一直到第二日,身邊的小厮才稍微放松了些警惕,他借着發瘋将頭發抓亂,而後縮在牆邊的博古架旁。
昨日他聽到有一塊碎瓷片落到了這邊,但這些小厮卻都沒有注意到。
他坐在地上,袖子下的手在博古架下小心地摸索,終于,他摸到了那塊碎片,立刻拿起來就往脖頸處割。
許是他動作太大,瓷片才剛碰到肌膚,小厮就已經沖了上來。
門被推開了,随着風一起帶來的還有一絲丹桂的香味。
顧眇下意識地擡頭,眼中卻隻有一片漆黑。
*
不知肖啟蟄對睐兒說了什麼,後者捧着琵琶過來引逗。
顧眇情難自抑,隻好次次躲着。
人可以躲,琴聲卻不可阻擋,他的一腔情緒随着琵琶聲刮在顧眇的心間,每每令他失神。
睐兒也總能敏銳地趁着這般瞬間接近。
每當此時,顧眇便覺得自己是被一隻狐狸纏上了,還是一隻火紅的、擅于蠱惑人心的狐狸。
肖啟蟄又到别院來了,還在與自己一牆之隔的房間作那等事。
馥郁的丹桂香中生生揉進了刺鼻的硝石味,令顧眇胃中翻騰,他捏緊了拳頭,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瘋狂地沖出房間,這一次,門口的小厮竟沒能拉住他。
殘存的理智令他猛然調轉方向,然後縱身跳進了園中的水潭裡。
被拉出來以後,顧眇的頭就開始一抽一抽地疼,渾身發起燙來。
他已經疲憊不堪,但隻要一閉眼,腦中就會浮現睐兒與肖啟蟄歡好的畫面。
他一下又一下碾着後槽牙,終于強撐着翻身起來,走到桌案前提筆蘸墨,在紙上繪制了無間地獄的圖景。
繪完一幅後将整池墨潑到紙上,之後重新研磨,拿出新的宣紙重新繪制……
如此循環往複。
許久,他心中的憤恨總算有所平息,眼淚卻不知為何接連不斷地從眼中滾出。
顧眇顫抖着捏着筆杆,撕下無間地獄空白的一角,輕輕幾筆描繪了那個肖想了無數次的身影。
畫完以後,他将筆一扔,又将一池墨潑在了畫上,随後一揮手,将桌案上所有的東西全部掃到了地上。
渾身虛脫地走到床前,顧眇無力地躺下。
這次,他總算睡穩了。
*
不知肖啟蟄又吩咐了什麼,睐兒近來頻繁地進他的屋子,彈奏些毫不由心的曲子。
顧眇心中難耐,卻又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