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馬車前,微挑眉,冷哼一聲:“不記得了,侯爺口中的人早已經死了。”
言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等等……”
馬車裡的人慌了,急忙下了馬車,絲毫沒有方才的鎮定自如,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身旁的小厮見狀,趕在季聞禮的前面擋住了去路。
他語氣冷漠如冰:“不知侯爺這般為難一個無父無母的人,是作何用意?”
甯國侯疾步上前,讨好道:“你母親的事,我當日并不知曉,事後再尋你們時,卻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季聞禮輕哼一聲:“侯爺莫要為難小的了,您是貴人,我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外室子。”
每每想到雨夜,母親纏綿病榻的蒼白神情,每日都在期盼能與此人再見一面,可即便到了母親病逝後,甯國侯也不曾上門見過一面,還遣人把房契收回,連累母親連置辦葬禮的地方都沒有。
面對如此冷血涼薄之人,心中就隻有無比的憎恨,他沒上門尋仇已是好了,如今竟還敢出現在自己面前。
“聞兒,隻要你願意原諒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他聽後,不以為意道:“這話還是留給你對侯夫人說吧,我不信,若無得你的許可,侯夫人會明目張膽的做那些事,母親都已經不争了,遠離盛京,依舊還是不得安生。”
眼看季聞禮擡腳要離去,就憑跟随的小厮,不可能留得下他。
甯國侯對于他的反應并不意外,早料到他會拒絕。
但當年的事,還多有疑點,要仔細勘察才行,可眼看兒子怨恨自己,心中有無限懊悔。
不過,他方才在裴府喜宴上見到了季聞禮後,視線就不曾有離開過,竟然被他瞧見了不該看到的隐秘。
甯國侯上前站定,眼風掃過,示意阻擋季聞禮的小厮退後,嗓音略低:“包括方才裴府的新娘子!”
“你!”
“知子莫若父,聞兒既然心中有所屬,我定會為你達成所願。”
季聞禮心中的震驚令他臉色大變,一直隐藏不曾袒露的心思被窺見了,半是羞愧半是怒氣,駭然失色:“不用勞煩侯爺。”
“難不成你也要像我這般,連心中屬意的人都留不住在身邊,你要如同你母親那般,眼睜睜看着她日日與他人恩愛相伴到老,自己孤苦一身?”
母親臨終前的凄苦模樣,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是不願的。
夜風微涼,拂動季聞禮的衣擺,晃動了他的心。
甯國侯察言觀色,瞧見他聽了這話後神色略變,便知此事定能成,招手示意:“來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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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晦暗,搖搖晃晃。
接連幾日還不曾好好休息的崔嫣然,此刻已是疲憊不堪,她揉揉酸脹疲累的肩頸,想要洗漱。
恰好這時,房門扣響。
竹苓問道:“少夫人,熱水以備好,可需現在用?”
“把熱水添上,我要洗漱。”
竹苓聞言便與另一丫鬟幫忙到屏風後,把洗漱要用的熱水準備好,随後便離去。
崔嫣然去衣箱裡取了寝衣,才反應過來,雖說裡間洗漱有屏風隔開,可瞧着裴知瑾的模樣,似乎是要留在屋裡,想想都覺得羞澀。
屏風後的裡間不大,浴桶裡剛添上的熱水還在泛着熱氣,才剛走進,便覺暖意融融。
她把寝衣放置在一旁架子上,褪去身上厚重的嫁衣,踏入浴桶中,溫熱的水令人周身舒爽,洗去多日來的疲憊。
不知方才竹苓放置何種香料于水中,熱氣熏得人昏昏欲睡,加上剛才一口飲盡的合卺酒,如今正好酒氣上頭,頭昏昏沉沉的。
裴知瑾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拿着一卷書,靜靜地在看着,他在等着裡間洗漱的崔嫣然出來。
夜色漸濃,他忽然警覺,崔嫣然進了裡間已經許久了。
心中有疑惑,略感不妥,起身快步走到屏風前,喚道:“娘子?”
死寂一片,沒任何回應。
裴知瑾腳步躊躇,再次喊:“崔嫣然?你若是沒回應,我就走進去了。”
依然沒有回應。
他忙繞過屏風,走進裡間,一看,竟發現不知何時,崔嫣然已經在浴桶裡昏睡過去了。
不着一縷的她,臉色被熱水熏得通紅,險些就滑落浴桶裡了。
發尾也被熱氣浸透,還有些濕濡。
裴知瑾望着浴桶中昏睡不醒的崔嫣然,想到了前幾日她一直在趕制織金錦,接連幾日沒合過眼,看來是累壞了。
崔嫣然被他從水中抱了起來,用浴巾包裹好,放置在床上,思量片刻,喚在外面守着的竹苓進來給她穿好衣物。
他看了看桌上燃燒的喜燭,無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