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謙虛了,我閱人無數,幾句話一說我就知道了,你是做銷售的材料!”
服務員端上咖啡,方總用湯匙輕輕攪動着杯子裡的咖啡:“林小姐,聽你口音,像安徽滁州那邊的人,我猜得對不對?”
林清一驚,猛然擡頭,她知道自己的普通話不甚标準,言談間有時會露出鄉音,沒想到這方總的洞察力那麼強。
她不禁問:“方總,您怎麼能聽出我這是滁州口音?”
方總笑道:“二十多年前,我在我們廠的滁州分廠呆過兩年!”
二十多年前?林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驚疑無比。
眼前的女子看起來就是三十五六的年紀,二十多年前就參加工作,那她今年到底多大?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方總自動提供答案:“我今年四十八歲了!”
比實際年齡看着年輕十來歲,有錢人都那麼會保養嗎?不,這苗條的身段,一定是極度自律的結果,看來,這真的是個狠人,難怪能夠成為有錢人!
“滁州是個好地方啊,山清水秀的,有琅琊山,有醉翁亭,我記得那裡的農民既種稻子,又種麥子,各種谷物都有,對了,有芝麻和玉米嗎?”方總問。
“有的,有芝麻和玉米!”林清忙答。
方總哦了一聲:“你家裡種芝麻嗎?我記得那裡的麻油挺香的。”
林清點頭道:“我們家現在隻種麥子和玉米。”
“農村姑娘,立志跳出農門,就要從銷售做起,你覺得呢?”方總盯着她的眼睛問。
林清稍微思索了一下,說真的,她還真的沒有怎麼想過跳出農門這檔子事。
自她讀小學時代起,村子裡的青壯年勞動力就開始外出打工 ,隻留下了老弱婦孺。而那些比林清大一點,或者差不多大的小夥伴們,長大以後,紛紛進城,打工,買房,在城裡安家落戶,已經不太可能回農村了。
所以說,她們這一代人,是沒有純正的農民了,都不會種地,也不可能去種地了。
于是,她就說:“方總,我們這一代農民,其實已經不種地了,應該說,時代讓我們集體跳出了農門了吧!”
方總緩緩說:“林小姐,我的年齡,其實已經足夠做你母親,你聽我說,你們這一代農民工的子弟,雖然已經不再種地,可是,他們大部分從事的是什麼工作呢?”
林清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林小姐,他們的工作,無外乎是那幾種,跑滴滴的,跑外賣的,在工廠裡打螺絲的,在餐館裡當服務員,乃至在工地上提泥漿的,對不對?”
林清深深點了點頭。
方總将咖啡杯放下,又對她說:“這個世界上的人,基本上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賣身的人,就像我剛才所說的,跑滴滴的,跑外賣的,工地上幹活的,他們是靠出賣自己的力氣賺錢,所以,我們可以叫他們是賣身的!”
“那賣藝的呢?”林清忍不住問。
“賣藝的,那就是有一技之長的人了,比如說醫生,律師,以及工廠裡的一些技術工種等等,這些人是靠出賣自己的技能和時間掙錢的。他們的生活質量,也就是他們能掙到的錢,當然不是賣身的可以比的!”
林清點了點頭:“那賣藝的不錯啊,比賣身的強多了!”
方總嘿嘿一笑:“一個教師,就算他課餘給學生補課,一天能掙一千塊錢,一年下來,最多最多,不也就掙個幾十萬嗎?你讓他上死了,都掙不到一百萬,信不信?”
“當然信!”林清将杯子裡的咖啡一飲而盡。
“而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強者,都是賣貨的——比如你林小姐,你今天賣給我幾十萬元的酒,這個月的提成,恐怕就有兩三萬了吧?”
林清說:“是的,承蒙您照顧我的生意。”
“可是,你這樣的終端銷售,還不是真正的賣貨的,真正賣貨的,是将成千上萬瓶酒賣出去,賺到幾百萬上千萬的錢,這——才是真正賣貨的人!”
林清認真想着她的話,深覺有理。
見林清臉上露出贊同的表情,方總就說:“說實話,雖然我現在手裡有兩個錢。可是,我從來不歧視窮人,因為我自己就是窮人。我出生在本城最貧窮的貧民窟裡,所以,我尊重窮人,可是,我卻不想當窮人!”
林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方總,瞧您說的,誰想當窮人啊!”
“所以說——”方總說得興起,将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像我們這樣出身貧窮的人,在年輕的時候,搞錢就是第一位的,什麼情情愛愛的,都不如搞錢重要——要是能嫁個有錢人,那可就真實太好了,對不對?”
林清仰起臉,想了一想,就說:“不對!方總,我不認同您的觀點!”
“怎麼,難道你不想找個有錢的男朋友?”
林清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緊緊盯着她那雙有些熟悉的,似曾相識的眼睛,心裡暗暗冷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