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洎殷微微松了一口氣,“我沒生氣。你要做什麼同我說就是。”
“你要做便做的幹淨些,莫要給人瞧見了,抓了把柄。人我替你處理幹淨了。”
“阿姐...”顧扶硯呼吸一滞,怔怔看她,“阿姐不怪我?”
“我為什麼要怪你?”
“我若是你,也要向他們索命的。我沒經曆過你的難處,又如何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你?何況你我是姐弟,我怎麼可能朝着外人?”
白洎殷護短,這一點琉書和玉珏都深有體會。
如今顧扶硯也算是見識到了。
白洎殷話音剛落,便見顧扶硯目光一亮,定定看她。
要說起來,她和顧扶硯相處這兩年,顧扶硯情緒看似好猜,但有時又很難猜。有時他一個人坐在那裡,若是這時突然來了個人打斷,便能撞見一雙漆黑的眸子如漩渦般,沉寂,危險。
可并不會讓她感到害怕。
其實大多時候,她看到的那雙漆黑的眼眸總是如晨星般,泛着熒光,讓人不由得跟着那目光走。
白洎殷想,她這弟弟該是最一塵不染的人了,她時常也會愧疚,或許自己本不該拉他入局。
顧扶硯屏着呼吸,眼神有些奇異,“阿姐可知,他們是怎麼死的?”
白洎殷有些不明所以,“不是火燒死的嗎?”
“是。”顧扶硯朝她露出一個明媚的笑來,“是燒死的。”
白洎殷擔心他落下陰影,站起身,“走,我帶你看個好玩的。”
顧扶硯目光一動,抓住白洎殷的手。
白洎殷觸到一片冰涼,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她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反手抓緊了那隻手。
北昭民風開放,再加上白洎殷職位特殊,一般還真不敢對這個人起什麼非分之想,她來喻甯宮也沒見過《女誡》、《内訓》之類的,看的多是《史記》、《詩經》類的書,是以并未那般關注男女大防。
加上顧扶硯是她親手撿回來的,她還真沒往那方面想過。
她差琉書取了卷爆竹,将紅豔豔的芯子取出來。待爆竹點燃,白洎殷掐準時間将手裡的東西抛入水月河裡。爆竹炸在河水裡,伴随着一聲悶響,水花四濺。
彼時風吹雲動,月霜灑下,浮動的清輝如碎銀般溢散。
白洎殷回眸看他,“好玩嗎?”
視線對上,顧扶硯嘴角化開一抹笑來,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想,若是沒有那些煩人的事,若是阿姐能一直陪着自己,該有多好。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早就離不開她了啊。
白洎殷見他心情似是好些了,有些欣慰的跟着笑了,她又剝了一顆爆竹芯下來。
“來,你自己試試。”
“大人,适才宮主派人來傳您過去。”
白洎殷被這一聲轉移了注意力,她看了一眼前來通禀的侍女,淡聲道:“知道了。”
眼看就要除夕,兩宮接觸多起來,事情也跟着多了。
侍女傳完話就要下去,不妨餘光一瞥,撞到一雙陰翳冰冷的眸子。她當即覺得無形中好似有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瀕死的窒息感湧了上來。
她打了個寒顫,待要再看,發現那人已神色如常,好像适才的一切都隻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阿姐,你要走了嗎?”
顧扶硯沒有攔她,他知道白洎殷是有要是要做,死纏爛打會讓阿姐心煩的。
隻見白洎殷将手裡的東西遞給顧扶眼,“今日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改日帶你玩别的。”
他語氣試探,乍聽透着幾分小心翼翼,“阿姐明日還來嗎?”
白洎殷微微歎息,“我忙完了就過來。你仔細手上的傷。”
顧扶硯笑容有些發僵,“好。”
夜幕下,一道目光死死盯着少女離去的背影,直至那道身影繞過一重假山,徹底消失在視線裡。
鮮血滲透紗布,墜落在地,如同血紅的曼陀羅,綻在無人注意,陰冷逼仄的角落,紮進人心裡。
翌日,房外傳來扣門聲。少年目光一亮,房門打開,卻并未見到想見的人。
“七殿下,大人派奴婢來同您說一聲,她今日要入宮,晚膳您自己先用,她晚些再過來。”
顧扶硯垂下目光,長睫一顫,“好。”
那頭白洎殷從宮裡出來,已是子時。
玉珏問:“大人要去西院嗎?”
白洎殷看了眼天色,“算了,這個點他應該睡了,明日再去吧。”
玉珏有些哭笑不得,“大人您這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要是您,要麼就不要約定日子,要麼就要按期赴約,哪能這樣?您這個樣子,遲早要出事。”
白洎殷微微歎息,“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是為人做事,半點不由人。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
誰知第二日,果真叫玉珏一語成谶。傍晚的時候,侍女倉皇來禀。
“大人不好了,七殿下突然起了高熱,如今還在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