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才算終于知道怕了。
頭頂的人又如惡魔低語般,“再者說,你覺得我會舍得就這麼輕易的讓你死嗎?”
赫丹被這一聲纏得又是懼又是恨,翻湧的情緒讓他忘了疼痛。當即如瘋犬般就要撲上去,卻被鐵鍊拴住,狹小的營帳被哐哐當當的聲音占據着,“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并未朝你們那位祭司下手!”
顧扶硯惋惜的看他。
赫丹被這目光纏得急了,“你相信我!那娘們一個勁的掙紮,老子當時...”他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一擡頭果然見到頭頂的瘋子一雙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那眼神幾乎是在看一個死人了。
他打了個寒戰,聲音小了很多,“當時...交流間我見到她手腕上的珠子...那個珠子是...”
他快速解釋完,卻見顧扶硯依舊定定看着自己,那眼神無悲不喜,也不見多少驚訝,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他無端覺得心悸,頭皮一陣接着一陣發麻。
良久,那瘋子終于出聲:“赫丹,這些東西說來也是你們雒伊自己的事。旁人問起,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想不需要我教你?”
赫丹心兀的一顫,也愈發看不懂眼前這個少年在想什麼。
“為什麼?”
他竟是直接問出來了。
赫丹征戰沙場多年,便是因虎頭刀而生的。他殺人時不需要廢話,認知裡也塞不下這些彎彎繞繞。
“我對你們雒伊的事沒興趣,我勸将軍也收收好奇心,這樣死得慢些。管住嘴,或許能少受點罪。”
赫丹眸底驚懼不已,擡眸觸到顧扶硯嘴角勾勒出的笑意,當即覺得寒意上湧,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了。”
顧扶硯拇指摩擦着腰間玉佩上的暗紋,眸中冷意頃刻間散盡,“好極了。”
*
日上三竿,日光透過簾縫漫入帳中。下一瞬,床上的人猛的坐起。
白洎殷死裡逃生,做了一宿噩夢,恍惚間又讓人想起前世顧扶硯兵困喻甯宮,血染漢白玉階的恐怖景象。
她定了定神,才發覺後背早已被冷汗打濕。
白洎殷下意識伸手去探自己的靴子,待穿了一半,手又頓在一處。
攸忽間,白洎殷竟有點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冷水洗面,意識跟着清醒了些。
白洎殷掀開帳簾一看,便見夢裡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外面了。
她好不容易定住了心緒,這一下如同活見鬼,實打實被吓得往後退了兩步。待緩過神,她問:“你大早上站我帳外做什麼?”
顧扶硯手指一蜷,下一秒泛紅的眼尾洇幾分和煦來:“你不是要問珠子的事嗎?我今日得空,和你一起去。”
白洎殷這才想起,她警惕地睇了一眼面前的人,強逼着自己定了定神:“你等我一下。”她返回帳中,将架子上的鬥篷取下,出來時已面色如常:“走吧。”
二人并肩,白洎殷能察覺到空氣裡彌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是從顧扶硯身上傳來的。似雪松,又似青竹,那味道清的有點發甜。
若是放在以往,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世二人日子相處久了,白洎殷免疫了的緣故,顧扶硯身上的味道要離得近了才能聞得到。可今日不知是否是因為換了熏香的緣故,白洎殷一聞就聞出來了。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人。
那人如有所感的偏過頭,與此同時白洎殷已飛快地别開了視線。
二人到了地方,左右守衛見到來人,先是拱手行了一記禮,随即讓出了道路。
白洎殷一擡頭,便見赫丹被關在囚車裡。他被人換了一身還算幹淨的囚服,頹靠在籠子裡,如同一條被拔光了爪牙的喪家之犬,寬大的囚服将他的身形遮蓋,全然不見半點在雒伊時的風光得意。
一想到這個人當時給她塞過那種藥,白洎殷看他的一雙眼睛已經冷了下來。
而籠子裡的人似是也注意到來人,刹那間坐直了身子,頗為忌憚地看着她。
白洎殷走近了,道:“我不與你為難,來隻問你一件事。”
赫丹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顧扶硯,移回目光,“你說。”
白洎殷見他這麼配合,倒是松了一口氣,“你那日問我手钏來曆。”白洎殷擡了擡手:“你認得這東西?”
“認得。”赫丹道:“這是雒伊的聖物,後來被人盜走。所以那日我見它在一個北昭人手裡,很驚訝。”
這個答複倒是和顧扶硯說的相差無幾。
“那你可知道,是何人盜走了它?”
赫丹搖頭:“不知,若是知道,便不會追不回來了。”
即使事先做過思想準備,但眼下聽到這個答複,白洎殷難免還是有些失落。她站起身:“走吧。”
回去的路上,顧扶硯見她心情不佳,出聲安慰:“既然和聖物有關,想來應該是雒伊人,隻需要弄清楚目的,再順着線索查探一番,想來要查出來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