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洎殷上了轎,下一刻似是想到什麼,掀開了簾子。
姝年見狀詢問:“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今年繞一條路走吧。”
“是。”姝年聽白洎殷命令,隻是皺了皺眉,但并未問緣由。她看了一眼擡轎的侍女:“都聽到了。”
身穿素衣的侍女聽到命令,低下頭,用恰到好處的音量應道:“是。”
轎辇再度行進起來。
行至轉角,白洎殷松了一口氣。她思緒飛散。
這一世她有意避開,或許兩人此生都不會再有交集了。
下一刻轎辇陡的一晃,白洎殷坐在裡面神遊,顯然沒料到這一出,她心下微驚,一隻手扶住一側的扶手堪堪維持住身形。
四周已經跪了一片。
簾子被掀開。
玉珏面色未變,眼底卻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憂心:“大人,您沒事吧?”
白洎殷正要搖頭,下一刻一道聲音轟然炸起。
“司祭恕罪……司祭恕罪,奴才不是有意沖撞,都怪……都怪這東西實在可恨,手腳不幹淨……”。
白洎殷聽到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壓下讓儀仗折回去的沖動,有些艱難的回過頭。
視線跟着移了過去,果真觸上一雙熟悉的眸子。明明已做好思想準備,可再次看到這張臉,她還是會覺得心好似被一根細針刺了一下。
白洎殷:“。。。”
顧扶硯:“。。。”
姝年冷聲:“放肆,喻甯宮祭司再次,由得你們沖撞?!”
白洎殷掃了一眼那幾名太監,還是這幾張熟悉的臉。
她心緒百轉。
為何明明換了一條路,還是會和顧扶硯碰上?是重來一世,湊巧變了,還是顧扶硯同樣帶着前世的記憶,同樣也想繞開她?
白洎殷沒開口,衆人一時也都站在原處不敢動。
白洎殷咬了咬牙,再次把目光抛向顧扶硯,卻見對方被桎梏住了手腳,隻是看着面前的空地。他似是受了重傷掙紮不動了。
原先是不想撞上,不想管。可如今偏偏撞上了,要見死不救麼?
白洎殷壓下心底的疑慮,被玉珏攙扶着下了轎。
“既知沖撞,該當何罪?”
此話一出,那幾名太監當場白了臉色。他們不知道這位喻甯宮的祭司是個什麼脾性,隻見一張容貌驚為天人,應當是個好說話的,卻不想對方并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打算。
姝年眼底難得的閃過一抹訝異,她似是也沒料到白洎殷會追究。但還是應道:“輕則杖責,重則充軍斬首。”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那幾名太監聽完當場就吓蒙了,連連以頭搶地。
白洎殷無心和這幫人糾纏,也沒有賣人情給顧扶硯的打算,她轉頭看了一眼玉珏。玉珏當即會意,開口:“你們該慶幸,今日是我家大人慈悲心腸,是以杖責五十以儆效尤,權當是個警告。可來日若是沖撞了别人,便沒這麼好運了,懂了?”
杖責五十,能要他們半條命。若是來日殘了廢了,在這深宮大院裡也如死人無異了。可白洎殷到底沒直接要他們的命。
于是乎這些人慶幸得面色如喪考妣,還不忘磕頭高呼一聲:“謝大人饒恕!”
身穿銀寒甲胄的侍衛迅速上前,将這幾個倒黴蛋拉走了。
場上再度陷入安靜。顧扶硯脫離了桎梏卻并沒有離開,白洎殷站在那裡低頭看他,卻觸到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神。
白洎殷心頭頓時警鈴大作。她定了定神,等再看時,卻見顧扶硯隻是小小一隻蜷在那裡,乖巧可憐,并無殺傷力。
白洎殷朝着顧扶硯走了兩步,卻不敢離太近。
白洎殷問:“你可知我是誰?”
這話沒頭沒尾,在旁人聽來隻會覺得奇怪。
顧扶硯支撐着站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知,與不知,有什麼幹系?”
白洎殷暗暗松了一口氣,這答複倒有點像他和顧扶硯初見時他那副六親不認的性子。但隻這個還遠遠不夠,她故意把話說得臨摹兩可:“因為我見着你,好似有點似曾相識?”
這個問法有兩個好處。她表面是在試探顧扶硯,但同時也很好的掩飾了她會突然找顧扶硯問話這一舉措的異常性。覺得似曾相識,但沒見過,表示她自己其實是沒記憶的,自己也摸不準。
顧扶硯卻說:“可我并未見過大人呢,您許是記錯了?”
“是嗎?”白洎殷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
“我也不知我這幾日怎麼了,見到你便有一種熟悉感。我想我們也是沒見過的。”
白洎殷收回目光,轉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