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舟笑容很和善,自然地遞給他一根煙,兩人靠在欄杆旁聊起天來。
對方并不是初次參加工作,宿舟象征性地問了問現在就業市場的行情、初創公司的福利待遇之類的,眼見對方越來越開朗,宿舟夾着煙的手指了指他的手機,“剛剛怎麼,老闆給你下新任務了?”
那人歎了口氣,一副對公司的積弊沉疴見怪不怪的态度,語氣無奈地道:“嗐,現在這種民營小公司啊,内部鬥争太多,我這種底層員工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成為派系鬥争的犧牲品。”
“怎麼,你們領導和徊顧問不是一個派系的?”
年輕人吐出一口煙,面上有些複雜,“其實我剛來也還不太清楚,不過似乎公司裡所有領導和徊顧問都不是一個派系的,我個人覺得顧問人不錯,總是客客氣氣的,對我們也特别有禮貌,不像那些領導們總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
“不過,從領導們的角度上看,徊顧問空降過來,而且一來就主持公司裡這樣的重點項目,可能有些人會覺得不舒服吧。您這種在機關單位上班的可能對我們這種公司層級不太有概念,徊顧問那個崗位聽上去不高,但實權極大,在這個項目上,公司副總都要聽他的。”
宿舟“唔”了一聲,“徊顧問确實年輕有為,他能空降是有什麼背景嗎?”
說到這裡,那年輕人臉色似乎更複雜了些。
“怎麼了?難不成他爸是董事長之類的?”
“這個嘛……”年輕人看一眼宿舟,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一會兒看看情況,徊顧問那邊我去幫你帶個話,我看下午應該也沒你這兒什麼事了,應該能早點走。”
年輕人正愁待會怎麼說,宿舟的話無疑是雪中送炭,他深吸一口氣,接着說:“其實公司裡一直都有些風言風語,說他背後有個金主,就是因為對他太喜歡了,才放到這兒來的。”
“金主?”宿舟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啊,我沒見過,但聽說年紀也不大,不愛露面,但業内很有權威。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也覺得挺離譜的,但後來想想徊顧問長成那個樣子,喜歡他的可真是不分男女,現在人思想都開放,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宿舟目光晦澀難明,那年輕人頓了一下接着說:“另外還有件事,也不知道最開始是怎麼傳起來的,說徊顧問身邊一直都沒有什麼朋友,曾經跟他玩得好的,最後都離奇出了事,大家都說是因為金主嫉妒什麼的……”
過了好一會兒,宿舟才有些神情恍惚的來到會議室,徊洋正獨自靠牆站着。
他皮膚非常白淨,臉型很是周正,雖然偶爾一副睡不醒的姿态,但依然擋不住眼底自然流露出的明亮和神采。高挺的鼻梁讓他臉部線條更加明朗,不顯陰柔,略淺的發色和柔軟的發質又讓整個人蒙上了一層溫柔的氣質。
他今天穿了一件休閑版的Loucatoo煙藍色襯衫,袖子往上卷了兩圈,露出一段線條分明的手臂。整個人精緻幹練,優雅又挺拔,站在那裡就像一幅畫。
聽到宿舟進門,他下意識投過來一抹視線,宿舟腦中突然閃過那年輕人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畢竟如果擁有那樣一張臉,你會發現很多事情突然間就變得令人出乎意料的容易。”
長桌對面,周同不耐煩的神情更重,“網上的信息是大衆關注這個事件,我們女兒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不是你們無能又是什麼?如果沒有這麼多人關注,還不一定最後被你們怎麼不了了之了。怎麼,現在連幾句實話都不準我們說?!”
袁成克制着自己不表現出情緒,但也不想慣他的毛病,将打印出來的簡報推到他面前,一本正經地就事論事,“這上面說警察上門拿走你們的電腦,是要銷毀證據,這話是你們對記者說的?”
對面中年男人“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上門時候是不是和你們說拿電腦是協助調查,你這還覺得自己沒有說謊?轉發超500就算造謠你知不知道?”
“我造什麼謠了?你們拿走了之後,結果呢?不還是沒找到嗎?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怕我們自己找到什麼,提前把證據毀滅了。”
“别跟我來這套,你自己新媒體公衆号上那些标題黨文章我也看了幾篇,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清楚。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你的女兒,我們技術部門的同事已經連軸轉的在解析現場樣本,視偵網絡部的同事都快長在電腦屏幕上去看人來人往裡有沒有你女兒了,你們現在這麼做是在擾亂辦案方向,拖慢辦案速度你知不知道?”
鄭雪聽到這裡也開始反擊,“警察同志,我知道我們家不是什麼政商家庭,所以你們不重視。如果我們家是個什麼領導,我就不信你們還能是這樣的辦案态度。”
這話說得難聽,既質疑了辦案速度,也同樣質疑了執法公正性。
袁成剛要開口反擊,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笑。
宿舟身邊,徊洋正低着頭,肩膀還微微有些顫抖。
雖然相處時間并不算久,宿舟卻早就已經察覺,就算徊洋偶爾的語氣和行為有些拒人于千裡之外,但隻要他笑起來,就像初雪融化,靜湖微風一般美好。
隻是此時對面坐着那兩人顯然沒這份閑情欣賞。
周同幾乎是瞬間火氣就更大了些,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笑什麼,你什麼意思?你這是什麼态度,你們領導呢,我要找你們領導!”
宿舟轉頭瞪他一眼,從腰間拿出手铐輕輕放在桌子上,聲音不大卻極具威懾力,“老實點,跟誰拍桌子呢?”
徊洋擡起頭來,看着對面的兩人,“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
周同顯然沒想到對方開口是這樣一句話,表情失控“啊?”出聲來。
“我說你剛才的話啊?特權階級有時候就是比你有優勢。”
屋内的幾人都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周同和鄭雪對視一眼,這時候他們不是應該極力反對,然後說人民至上嗎?
“那、那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