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受到極大的驚吓般,往山月身後躲:“是這些……陰兵,是他的陰兵,還有他的蛇!師尊你救我……快救我!”
暴雨打倒草葉,哪裡有蛇,她安慰了一句,正欲質問,獸骨面具下令:“拖出來。”
山月擋住李舒:“你……”
李溋沒有應,他擡手示意玄甲止步,自己跳上車架,單手就把李舒拖出來扔給玄甲。
雨水順着面具往下落,山月第一次這樣真實地看着這張面具,面具擋住了主人的神情,但山月知道,他沒有看自己。
他看向來儀:“郡主,受驚了。”
玄甲把李舒扔在馬背上,李溋親自駕車回鋒州,竹簾把他的背影襯得模模糊糊,來儀抱着山月的手臂:“仙尊……鋒州要亂嗎……”
山月把目光收回來,握着她的手說:“别怕。”
鋒州城門在夜色裡敞開,玄甲如遊魚般彙入主城,三層外三層的士兵圍上來,把鋒州圍得如鐵桶一般。家家戶戶閉門熄燈,偶有好奇的人從窗縫裡偷看,在玄甲經過時,也被人捂嘴拉走。
隻有行宮正殿燈火通明,穆王和鋒州衆将已在大殿。周太傅姗姗來遲,見到這陣仗,沉穩如他也不由吃驚,不動聲色環視一圈,見正中蜷着一人,眯着眼睛看清後大步跑過去,扶着他說:“陛下?!您……你們……王爺,您這是何意?”
穆王看了眼李舒,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撿了個藤墊随手一放,哄一聲坐那入定了。
見他有不管事的意思,周太傅把目光投向正中那人,獸骨面具終于從臉上摘下,露出了李溋的臉,他單手解開輕甲扔給親衛:“擡上來。”
玄甲擡了幾十個擔架,放滿了大殿,放不下的都停在雨裡。周太傅就近掀開,見是鋒州軍的屍體,已經腐爛發臭。
李溋半跪在李舒身前,随意掰過他的臉:“我們這位陛下勇闖賊窟,可面臨險境,卻讓将士擋在自己身前,自己跑了。”
李舒渾身一顫,道:“朕沒有!”
“你有!”将士中忽然有人大聲道:“太傅,這此出海我們差點全軍覆沒!海上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島!那些海盜全藏在島上。從前我們認為賊人屢屢騷擾,又不惹大麻煩,是降低我等防備心,找時機偷襲。這件事和陛下一再強調過,看見那做島,我們也勸說陛下那裡不對勁,他卻被過往勝仗沖昏了頭腦,執意上島!
“您猜如何!果真中了埋伏,陛下倒好,頭一個跑了!要不是穆王帶我們拼死抵抗,高宴和殿……救援及時,我們就和這些兄弟一樣了!能不能回來都兩說!陛下!您把打仗當表演呢?!”
李舒哭道:“島上沒有人!隻有蛇!朕沒有跑……太傅……朕沒有跑……”
聞言,衆人議論紛紛,說着什麼蛇?哪有蛇?!他瘋了吧!
周太傅道:“不管事實如何,你們這樣對待陛下,是要造反嗎?”
“什麼蛇?”一直在旁看着的山月忽然問,她走到李舒身邊,輕聲說:“什麼蛇?你慢慢說。”
李舒看着山月,稍微恢複了神志:“我根本沒有看見海盜……島上隻有霧……它們聚在一起,像蛇一樣。外公說那是陰龍王,玉匣宮看過,隻是霧不是鬼祟。上島之後,陰龍王越來越多,我們一路查探,深入孤島,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我發現周圍隻有我一個人,我覺得這是遇到鬼瘴了,情況特殊,我想用符咒驅散……可是根本驅動不了靈力。我在島上轉了很久,那些陰龍王跟了我很久,我實在沒辦法……才……”
他說着,回憶起海上發生的事。李舒受困多日,在島上兜圈子,别說出路,随他一起上島的士兵一個都不見了。他實在沒辦法,嘗試禦劍回戰船上。好不容易催動靈力飛上半空,卻看見士兵都在船上,他們都看着一個人,那人站在船頭,戴着獸骨面具。
李舒心裡大驚,一個糟糕的猜測在心裡蔓延,他躲在高處觀察,獸骨面具好像察覺到有人窺視,遠遠望向李舒躲藏的位置,面具是死物,李舒卻覺得它在笑。笑他終究一敗塗地,和自己的勝利。
李舒本想把後續也說出來,周太傅卻道:“沒有海盜……可……”
高宴冷冷道:“抓到的一千個海盜都壓在鋒州大營,另外被我們殺了、掉進海裡的,需要撈回來給陛下看嗎?陛下若害怕,大可留在船上,何必編這些故事!”
李舒不由把話咽了回去,他發誓,他真的沒有編故事,可鋒州軍真的抓到了海盜,那詭異景象似乎隻有他一人看見。或者……這一切都是李溋的陰謀,鋒州本就是他的地方,是他串通鋒州軍謀逆!
周太傅看着山月,想問她能不能分辨真假,李溋卻道:“事到如今,師弟為何執迷不悟?你應當知道了,那個位置不是誰都能做。”
周太傅道:“這是何意?”
李溋道:“太傅稍安,這些日子靈中境動蕩不安,所有的混亂,都是因為換子。”
周太傅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公然提起這件秘事。
“如今海盜已經伏法,諸位神勇,了結了鋒州的隐患,也是時候,了結靈中境的隐患。”他看着李舒:“此人原是孤的同門,可惜走了錯路,冒充太子。我知道諸位心中有疑,這一切,都要從二十年前說起。
“靈中境有一傳言,說父皇首子命格兇煞,于國不利。因為這個預言,當年父皇和政事殿決定将皇後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投入火鼎祭天……
“祭天那日,上蒼不忍,撒下一道宏光救下那孩子。可是皇後不知道他能活下來,她以為自己的孩子終究葬生火海,于是将皇子與一同齡嬰兒調換,讓他替皇子獻祭。”
在場有不知道此事的将領,紛紛面露驚愕,李溋繼續說:“言揚師弟就是那位皇子,而我,是替殿下擋災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