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很确定,兩個孩子之間沒有任何關系。可舒言揚和李溋,偏偏那麼像。皇帝看見舒言揚的第一眼,喘息變得急促,大手一拂,将茶壺茶盞都拂到了地上。
“你!你怎麼如此糊塗!”
皇後驚得退了一步,顫聲道:“陛下……”
皇帝指着“母子”二人:“他……他是你姐姐的孩子?這麼多年,家宴國宴,朕為何從未見過他?!他究竟是什麼人!”
身為王侯世子,這麼多年不進宮拜見,比其他疑點更緻命。連李溋也開始懷疑,腦中串起從前重重。那些他覺得奇怪,又被忽略掉的疑問,正拽着真相浮出水面。
“是你糊塗!”
大殿裡一聲驚雷,皇後緊繃的弦徹底斷裂,指着皇帝道:“聽了幾句谶語!隻顧自己性命,半點法子也不想就要燒死阿言!遇到事情,隻會跟孝明太後哭、跟我爹哭、跟太子哭!這怎麼辦那怎麼辦,這不會那不行!你到底會不會理政?!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大殿衆人聽了這段驚世駭俗的指責,全都怔在原地。皇後徹底抛棄李溋,擋在舒言揚身前,啜泣道:“我剛剛生産……從鬼門關爬回來!你連句話都沒有,連看我一眼寬慰幾句都沒有……随便派個人就把孩子帶走。你說你不忍心,不知道如何面對我……那我呢?我就可以獨自面對……可以什麼都不想就這樣送孩子去死?這是我好不容易保下來!當然不能讓他入宮!叫你發現!”
皇帝提着一口氣道:“朕……始終活在愧疚中,到頭來居然是欺騙……婉兒……朕給了你和你爹滔天權勢,你們父女卻來騙朕!一個換皇子,一個養中山狼……”
皇帝說完,徹底癱在榻上,幾十年的逃避換來了今日的爆發。他張着口想下令,可是一句成型的話都說不出。
望着殿中衆人,隻能向山月伸手:“師祖……怎麼辦……”
怎麼辦,事到如今,山月真的想一句怎麼辦了。
她不着痕迹得按住心口,腦子飛速轉,最後說:“皇後……你瘋了嗎……”
聞言,燕親王似乎察覺到什麼,急忙道:“陛下不能問她!她培養假太子這麼多年,恐怕早已知曉内情,是始作俑者都說不定!”
學宮内不看弟子出身,讓庶民與皇族平起平坐!都是為了今日的假戲真做是不是?!月仙尊你真是隻手遮天!如今的玉匣宮,恐怕早不是太祖的玉匣宮。”
怡親王道:“陛下!她自己就是個來曆不明的!怎會在乎太祖的血脈!再者他二人在宮中同居一室,這是師徒該有的分寸?!誰知道私底下怎麼苟合!”
山月聽了,一口血悶在心口,她強行咽了下去,想反駁,一時竟想不出反駁的話。李溋上前一步攬住她,眼裡殺氣騰騰。山月按住他的手,她身後還有玉匣宮,要是不顧一切……
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想到白令海那個愚忠的父親。
怡親王大叫:“你們看啊,這是什麼樣子!”
事情開始往荒唐的地方走,這是,殿門猛得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光線讓衆人晃眼,片刻後,皇後如同看到救星,驚呼道:“爹!”
穆王重甲在身,站在門外像一座山。皇帝驚坐起,也看到了救星,可是這個救星,是皇後父親,他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穆王踏進大殿,殿門被他砰一聲關上。他素來沒有城府,今日卻陰着臉,打量過在場所有人,最後把目光放在舒言揚臉上。
從入殿起,舒言揚一直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表情。此時,他擡頭與穆王對視,隻一眼,又垂下眼睛。
穆王扶起皇後,他沉重地呼吸着,神情複雜:“婉兒,你瘋了。”
皇後有些不可置信,失神良久,竟如獲重釋般道:“對,我瘋了……”
穆王輕輕點頭,護住了女兒。山月見狀,立刻道:“王爺,太子征戰數年,病痛纏身。當送回東宮養病……誰都不許打攪。”
穆王與她對視一眼,沒有反駁。怡親王急道:“穆王爺?!你!你居然和玉匣宮沆瀣——”
他沒能說完,穆王一巴掌抽了過去,力道之大,讓怡親王一口血噴在地上。穆王怒吼道:“無诏闖宮!當老子死了!”
多年沙場威壓,哪是這幾個養尊處優的親王能抗衡,殿内瞬間噤若寒蟬。
山月淡聲道:“諸位親王喝多了。”
穆王道:“送宗親回住所,京中戒嚴,誰敢踏出大門一步,視同造反!”
靈中境的柱石,與先祖聯合,震懾住了鬧劇。
大殿終于安靜了,李溋輕聲喊了一句:“外公。”
這句外公帶着疑問,在明朗的答案前,李溋最後一次确定自己的身份。穆王偏了偏頭,沒有看他,思慮片刻,向李溋走來。似乎想确認多年培養,事事都叫他滿意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個陌生人。
他沒能如願,山月不動神色地擋在二人中間,對李溋說:“回東宮等着。”
李溋像一隻失去庇護的小獸:“師尊,我真的……”
山月輕輕摸了摸他的臉:“乖,回去等……”
穆王卻道:“去偏殿等。”
“不行。”山月立刻反對:“太子當回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