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溋道：“現在能确定這裡是金雀了！”

二人跑在前頭，整條街的居民在後面追，浩大的聲勢激得塵土滾滾。待拉開距離，李溋準備禦劍。可未銘劍才飛出，卻被一道紅色劍光給攔下了！

一個身影從屋頂越下，紅衣紅劍，身如風中松柏，正擋在二人面前。居民們見了來人，興奮道：“仙師！是沈仙師！我們找到了雌雄邪修！仙師快抓住這二人！”

那位沈仙師收劍回頭，三人撞面，師徒二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山月道：“沈……沈掌門？你怎麼在這？！”

來人居然是好久不見的雙福門掌門沈策。沈策卻沒有多驚訝，擡起手，露出一個笑臉高聲道：“諸位！這不是邪修，是我家遠方親戚！不認路走錯了！”

居民道：“啊？仙師的親戚，咱這還能有親戚串門？”

另一人道：“嘿！仙師說親戚就是親戚呗！散了散了！”

居民們一哄而散，沈策收了紅光劍，抱着手笑道：“師祖，你也死啦？”

山月：“……還沒有。”

沈策皺眉說：“那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還帶着你的寶貝徒弟。”

寶貝徒弟低下頭笑了笑，山月沒空理他的小心思，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怎麼會在這？大家都在這？！隻有過世之人才能來？他們是人是鬼？這是仙京嗎？前朝的仙京？！”

她一連問了好多問題，問道最後恍然道：“我聽見的腳步聲是你？”

沈策摸摸頭：“是啊，我以為此地來了不速之客，剛見到時還不敢信，所以沒有現身。至于其他問題嘛……一句兩句說不清。師祖，師祖是不是來找我們？大家等你很久了，跟我走吧！”

她說着，指着某個方向，那裡有一座極為豪華的酒樓。那酒樓并不陌生，正是仙京最富裕、最奢華的纨绔聚集地。不去便不算到仙京的——熹金樓。

據沈策所說，他們離開萬神窟後，循着靈氣昌盛的地方到了仙京，可一入仙京，便落入了這個地下城。衆人起初覺得奇怪，待适應一番後覺得不錯，不會打擾到地上的凡人。于是便留了下來，等着山月來找，再回去。

聽見他們願意回去，山月停住了腳步：“你們……還願意回去？”

沈策道：“自然，之前離開是感受到萬神窟靈力不穩，我們又躁動難耐，好幾位仙尊失去理智。這樣下去，非把哀神嶺弄塌不可，迫不得已才離開。如今靈力穩了沒有？穩了我們自然回去啊。”

“我不是來帶你們回去的……其實萬神窟……”說到這裡，走在前面的沈策已經上了樓，身影消失在山月面前。

山月卻不走了，就地坐在樓梯上。見她神情落寞，李溋輕聲道：“師尊，不知道該如何說出萬神窟的真相嗎？”

山月道：“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他們都是自願入萬神窟，如果知道此舉逆天而為，非但沒有幫到靈中境，反而會導緻天災……”

這些先輩們，逃出來也甯願進入地下，不留在上面影響凡人。知道這麼多年的折磨是一場空，還不知會多失望。

李溋道：“那便不說出真相，接走他們，送他們入輪回井。”

山月不認可欺瞞，又不想傷害他們，一時想不出兩全之法。

李溋道：“師尊，那個雨天，我聽見了你和舒言揚說的話。”

突然聽見此事，山月不由一愣，心中的憂慮瞬間轉移，變得更緊張。李溋聽見多少？聽見身世的秘密了嗎？

李溋垂下眼睛：“我聽見你說你為了他才帶我走……那是安慰他，對他說的假話是不是？你帶我走……隻是想帶我走，沒有别的原因對嗎？”

提起此事，私心是為了解自己心中郁結。此情此景下，也有别的目的。可山月久久不應，心不由沉到谷底。他不願為難師尊，道：“我不是故意偷聽，若您有别的原因也沒關系……”

山月：“有别的原因。”

得到确鑿的答案，李溋忽然後悔了，他不該問的，都聽到了答案，何必問呢？

山月道：“你的青藍珠在身上嗎？”

李溋心神不甯，下意識點頭，取出青藍珠。山月把珠子放在燈籠下：“這裡面有裂痕，我知道你看不見，但你應該明白，代表什麼。”

有裂痕，代表碎過。山月道：“它保護過你，那次在關外，你重傷不治，而我無能為力……我以為你真的離開了，隻能修複青藍珠。至少，還能保護你的魂魄。”

李溋大受震撼，青藍珠保護過他？但這是命定弟子的東西……他，是師尊的命定弟子？他難以置信道：“可是……可是命定弟子不是舒言揚嗎？”

山月道：“阿溋，我不想騙你，但現在也不是說出真相的時候。等我們走過大江南北，我再告訴你，好不好？”

淺眸裡湧上水汽，亮晶晶的眼睛垂着。對雨中亭的芥蒂煙消雲散。他抱着山月道：“師尊，你知道我聽見你們的談話後，我有多難過嗎？我一直覺得就算您有了别的弟子，我在師尊心裡始終不一樣，你對我總是特别的。

“可你說為了舒言揚才帶我走，我真的……真的很難過……現在，我又知道我才是命定弟子，我好高興，就算你真的為了他帶我走，我也高興！”

樓梯的角落，李溋鼓勵師尊：“師尊，您看，直面真相比欺瞞好。善意的謊言終究是謊言，前輩們付出那麼多，我們不該再騙他們。師尊慢慢和他們說，就像慢慢和我說一樣，他們會接受的。”

他以為自己知道了真相，可山月卻在慶幸沒有暴露身世的秘密。可他剖開傷口隻為安慰自己，這讓山月心裡更不是滋味，隻盼着此事快些過去，帶他遠離紛争。她摸了摸李溋的頭發，難得主動抱住他，輕聲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