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接應你的。”水千悅倚靠在鏽迹海岸的殘存建築邊,居高臨下地俯視這看起來不滿六歲的白發孩子。
白纖身體劇烈顫抖着,疼痛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小小的身闆蜷縮,看起來更是卑微。以這種形态出現,本來就窘迫。沒想到接應的人竟然是大小姐本人。
一個小時前,埃首陽抱着白纖狂奔到這人魚十年内鬥殘留的廢墟處,猶豫地拿出一瓶α膽紅素還原酶。
“這是雲中神國那邊根據樂土返老還童的美容藥研發的半成品。”埃首陽邊擰開蓋子,邊用眼神詢問白纖,擰開藥瓶的手就僵持在那“隻是,藥效過于優秀,喝下去可以會變成幼年形态,目前沒有解藥。”
白纖的臉色愈發蒼白,顯然他在猶豫。
“變小後,與埃歡伯合作的人會在鏽迹海岸接應你。僞裝一番,逃脫應該不成問題。總之可以活下來。”
“你也不想連活着都要拖累神國吧。”
“喝!”白纖仰頭灌下一整瓶藥劑。
埃首陽抱着幼兒一般的白纖,剛把他放到鏽迹海岸的三角區,就收到何修硯的緊急消息。一個加急傳送就消失了。
白纖從晚霞等到藍紫天空,變小後精神力等級緊跟着縮水。白纖感受一下,還是三品,但是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一絲精神力了,連G級都沒達到。白纖和大多數人一樣,平時把吵鬧的内置AI關機。
他什麼也做不了,反而想念内置AI,調動腦機,發現沒有精神力,連AI都開機不了。
傷口的血迹未幹,點點鮮血透過白襯衫逸散。
大師姐姜學是不會來救他的,哼,他早看出來姜學想獨攬教皇的目光。憑什麼她可以,白纖明明也是雲中神國的翹楚,萬裡挑一,層層篩選下成為教皇初春雨的第二個弟子。結果28歲了,教皇的面還沒見過兩三回。反倒是師姐姜學,三天兩頭就可以和教皇見面,還能親昵地喊教皇師父。白纖還以為,過來當個卧底,擊殺禍害立功,可以得到教皇褒獎……。
太不公平了!白纖眼淚成串的落下。
一個渾身傷痕累累,心口冒血的的“小孩”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月亮下失聲痛哭。
水千悅宛如冰山神女,無語地凝視着白纖。
“真沒用,失敗了就會哭。”
“哭能把禍害哭死嗎?”
“哭能讓你不暴露嗎?”
大眼瞪小眼。
小白纖苦笑,透露出和這六歲皮囊不符合的無奈,卻忍不住也多嘴,“我好歹還是教皇名義上的徒弟,你的合作夥伴埃歡伯無論再狗腿子,教皇毫不關心。”
“關我屁事。”水千悅蔑視地低頭看着白纖,“我和他隻是各取所需。他想要擁護教皇,而我隻需要複仇。”
“别動不動就破防,趕緊起來,治治傷。換套童裝。”水千悅把想到的最能安慰人的話說出來了。
白纖嗤笑一般,“像你這樣毒舌,永遠不會和你的心尖尖何修硯在一起,魚,蛇,混,雜。種。”
“要你管!”水千悅怨毒地狠踹白纖腰部一腳,白纖身形蜷縮,眼中幽綠癫狂更甚。
黑夜裡的水晶海岸,
有一處地方亮如白晝,成片的軍綠帳篷,之間交錯着點點“篝火”。
篝火不是舊世紀的柴堆。
隻需要将一點精神力從生機玉短促地引入铌酸锂,急劇的能量使其發光發熱,像是被點燃一般。
相對于燃燒柴火照亮,這一晚,400個铌酸锂足以省下三千點左右的原料費和污染稅。
“人魚族的基本都請假回了一趟家,其餘463人到齊。”新助教王點點向司巧節彙報。
“随他們吧。想必水閥有的是能耐對付厄爾尼諾。”
“好。”
随行導師和司巧節回到各自帳篷。
司巧節正要回帳篷,聽聞有人傳話方儀要找他。
佯裝恭敬的推開方儀的帳篷,司巧節侍立。“長官。”
“下棋。”方儀古銅色的皮膚被“篝火”映照,顯得格外莫測。
……
擺渡鑰匙把何修硯傳送到分配到的營地時,已經是晚上8點左右了。
按照原本的初試計劃,結束時間應該在後天下午兩點半。
卧底暴露一事出現,初試被迫結束,分數清算。
放假一天半,複試後天下午開始。
“嗐,其實采三四個已經很不錯了。”許大歐送了一口氣。
李國羽搖了搖頭,腰彎的像蝦子“咱們還得向林少學習呀,八顆,遙遙領先。”
“哪裡哪裡,都是運氣。”林岸故作謙虛的擺手。兩個珍珠都要上交的跟班沉默了。
他分明根本沒動,一直坐在岸邊使喚他們倆。
“小談子,趕緊給客人斟茶。”林岸使喚着。
跟班中,其中一個長的風韻天成的跟班默默倒茶。林岸忽然玩味地踹上去,“慢死了,果然是狐媚子。”
茶盞破碎,一地狼藉,小談子趕緊伸手去撿陶瓷碎渣,一道劃痕出現在手掌上,湧出汩汩鮮血。
“這茶比你命還貴!”
“喝酒吧,你來助助興。”
小談子脊椎彎成問号的形狀,左手藏在袖中撕扯襯裡棉絮,右手指尖卻無視鮮血,平穩得徒手收拾碎片。
釉面倒影着他緊咬的唇。
……
林岸與剛認識的朋友醉倒在床邊,
小談子指甲掐進掌心深處,浮現出屈辱的神色。
忽然,他的腦機收到一條消息。
軍訓初試成績出來了,小談子浏覽,先是愣住了,随後,喜上眉梢。“林少,結果出來了。”
林岸和幾人醉醺醺地起來,瞄了一眼結果。
“咦?!”
【林岸負面情緒值+100,可轉移其記憶】
何修硯正收拾好,突然跳出這一條消息。正疑惑着,發現結果也出來了。
【第一名何修硯 20顆】
【第二名水千悅 12顆】
……
【第七名林岸 8顆】
【第七名錢遞火 8顆】
原來如此。
前列基本都是人魚族。排名到前十名何修硯就不再看下去了。
分數一出來,迷霧揭曉。
剛才在群裡相互恭維的同學就是一個個蛋疼。
好家夥,知道一品精神力猛,不知道一品精神力這麼猛。何修硯一騎絕塵的分數說是斷崖式排名都不為過。
另一個跟班用幽怨地眼神看着林岸,他們的珍珠都上交給林少爺了。沒想到他還是爛泥扶不上牆。小談子卻覺得渾身暢快。
至于林岸,充滿戾氣的臉因為嫉妒扭曲的變形。
“憑什麼!憑什麼,一個孤兒憑什麼和我比……”林岸因為憤怒而發抖,牙齒被他咬的吱吱作響。
小談子沉默。
年級群是一陣尴尬的安靜。
那些或多或少因為何修硯沒背景明裡暗裡嘲諷過一句兩句的人感覺格外的心虛。
雖然現在的沒有背景的一品精神力發展有些困難,但是那畢竟是一品精神力呀,修煉速度自然優越無比,萬一哪天何修硯飛黃騰達了,難免不會報複回來。
這次的成績盡管沒有完全扭轉對何修硯的偏見,然而同學們内心的标尺不由得動搖。
他們想多了。
當事人何修硯毫不在意,這畢竟也是擺渡鑰匙給他挑了個風水寶地。當然,何修硯也沒有那麼謙虛,誰說依靠聖物不是一種本事。
他自己的帳篷不像其他同學的燈火通明,裡面灰暗一片,濃稠的黑,利于沉思,也省錢……
何修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命運被别人掌握。
他必須變強。
會議結束後,何修硯就琢磨着擺渡鑰匙。
拿到擺渡鑰匙後的那股遊走的能量,一直在腦中松松散散地停留。在傳送後力量弱了幾分,不過内核依舊如恒星般亘古悠長。
何修硯阖眼,感受并操控着那股能量在腦海中化成遊絲,自上而下經過大腦,丹田,四肢每個角落。沖刷他的血肉,經脈,骨髓。宛如彗星襲日,自外而内的洗滌身軀。何修硯整個皮膚毛孔斷斷續續出現一些粘膩的物質,精純的能量取代其位置。星河從天際飛流直下,聖光清洗,污穢無處遁逃。他在這種淨化中感受到脫胎換骨!
耳邊嘈雜,何修硯猛然睜開眼睛。眼前的場景卻不是帳篷,而是盧米娜拉孤兒院。
孤兒院的大門上是面鏡子,何修硯在鏡子中看到了五歲的自己。稚嫩的臉頰大片大片青腫血痕。
腹部火辣辣的疼,他幾乎直不起身子。
“喲,你這小子,脾氣還挺倔。”十歲的吳小瑞,幾乎是何修硯兩個高。
“叫你沒聽見呀,你過來。”
封閉的,軍事化的孤兒院,極易滋生霸淩。像是何修硯這種清秀的孩子,在人群中格外矚目。
何修硯皺眉,顯然,這些回憶讓他很不舒服。他運轉了一下精神力,果不其然,極其微弱。
按照順從的本性走過去吧,反正,他也是從小被揍到大的。
不對!何修硯警覺,他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搜索記憶,吳小瑞也從來沒有在孤兒院的門前呵斥過他。
一切都是幻覺,是擺渡鑰匙幹的!
“都是假的。”何修硯後退。
他明明都已經從地獄中逃脫了,為什麼要讓他再經曆一遍苦難。
“你在想什麼?”好清冽的聲音。吳小瑞的臉變得模糊,身形縮水,何修硯眼睜睜地看着吳小瑞的短發變成一對淺藍色雙馬尾。
不知道為什麼,何修硯反而下意識地對他放松了警惕。
“吳小瑞”渾濁的臉上,何修硯讀出了不解。
袖口被拽着,何修硯被動地跟着他走。
“吳小瑞”念叨,“莫妮卡老師讓我喊你吃飯,你怎麼在這,剛才我學完經典力學剛知道你被吳小瑞叫走了”
“吳小瑞”看起來纖細嬌小,俨然是個女孩子。然而五官依舊像是磨砂玻璃般不清不明。
“你是誰?”何修硯疏離地抽出了袖口。
“吳小瑞”的語氣顯得十分驚訝,“我是誰?何修硯你是不是病了。”
“不要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