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高總要有點用處。”他靠近她的耳朵悄悄地說。其實他再次見到她不過幾十分鐘,可自己就好像進入了見色起意的叛逆期,這叛逆姗姗來遲、積蓄已久,自己的身體便絲毫不受控制地想要靠她更近一些。
于是伍園和另外一老兩少同步擡頭,齊齊觀看這個号稱有身高優勢的人跳了一次,再跳一次,再助跑跳一次,纏在樹上的巨大氣球束紋絲不動。
陳易一回頭,就得到了這個說沒關系,那個說謝謝的安慰,而伍園,沒看錯的話她正面帶狡黠地看着他。
莫名的說大話的羞赧和說到做到的好勝心就湧了上來,他一邊卸下背包一邊走到她跟前報備: “我爬上去拿。”
背包要放到地上時被她攔住,她接過背包的同時倉促抓住他的手腕:“你小心點。”
“我的手腳協調能力還可以,爬過椰子樹和礦井。”他微微俯身,哄人似的朝她眨眨眼睛。
他從她手裡拎回背包放到地上:“很重,包不怕髒。”他的雙手又背過去把風衣脫了下來,他把自己的衣服遞給她:“外套請你拿一會兒。”
風衣内襯仍攜着他的體溫,跨越緯度的舟車勞頓使他身上棉質的襯衫起了交錯的褶印,胸前的幾道褶印又被運動得宜的肌肉撐平,間距嚴格一緻的白色圓形扣子在最頂端亂了秩序,倒三角的底部露出一點這個人原本的膚色,比他的臉和手臂要白一些。
挺拔的背影朝着沮喪的一老兩小走過去,他低頭和他們說:“别急。我爬上去試試。小同學,你們的球拍借我一塊。”
陳易就在他們和路過的行人的注目下爬上了樹,他的爬樹優勢顯然高于身高優勢,騰轉于樹幹和枝桠間,他在一處三角樹枝上站穩,向外探着身體,反向拿着球拍伸高了手臂,試了幾次終于夠到了氣球繩,等用球拍把繩子勾回來,他的身體才靠回樹幹上。接下去他需要兩手松開支撐去解開繞在一起的線。
他想起什麼,往樹下看去,果然看到了伍園屏息彙神地擡頭看着,她曾經在礦區的河邊也露出過這樣的眼神。他再次對她說:“放心,我踩得很穩。”
氣球纏繞在樹上的線被他順利解開,他又把線繞了幾圈纏在自己手腕上,可是伍園沒見他馬上下來,他背對着他們,再次抓住樹幹,往前探了一步,手臂朝着旁邊一棵開着紫花的樹的枝桠伸了伸,風衣的衣角晃了晃。
伍園身邊的小妹妹為了不幹擾樹上的俠士,用氣音對她說:“姐姐,謝謝你們哦,喊你朋友安全第一哈,不行我可以找我爸爸來付錢買氣球的。”
伍園的手指揉着臂彎的外套,很有主見地為他背書:“他的手腳協調能力還可以,能爬椰子樹和礦井。”
陳易終于轉過身往下爬,他跳下來,高大的銀杏樹把他的動作襯得輕盈,他從高處挾着春風落地,深色的襯衣袖口裡牽出一條紅線,背後五彩的氣球在明暗交錯的樹影中飛舞。
陳易把氣球團子交給阿伯,阿伯不停地說小夥子謝謝你了。
方才用氣聲講話的小姑娘終于可以敞開來講話,她和同伴交頭接耳:“我怎麼覺得這姐姐家這個哥冷臉跳下來那一下,比你們家那誰扣球絕殺還有味道。”另一個小姑娘趕緊捂住她的嘴:“你快别滿蛐蛐了,現在是咱感恩戴德的時候。”
于是她們誇張地鞠躬,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陳易還回來的球拍。
陳易不擅長接受長篇的道謝,回了她們“沒事”後就去拿自己的背包了,講方言的阿伯又不停對伍園念叨着什麼。
伍園拍拍陳易的手臂問他:“你喜歡哪隻氣球?阿叔說送你一隻。“
陳易選了一隻喜羊羊氣球,接過氣球,他的目光頂着她溢出的笑說:“都是羊,回去的路上可以陪伍當當。”
兩個小姑娘大聲和他們告别:“姐姐再見,姐姐家的人酷心善大哥哥再見。”嘻嘻哈哈地笑着蹦走了。
世界終于又安靜下來,伍園遞回他的風衣時他沒着急穿回去,伍園不解地看他,他跟她四目相對,終于在他無奈的眼神示意下,伍園跟随着他五官努力擠過去的方向看到了他的襯衫口袋。
襯衫的口袋裡插着一朵紫色的花。
伍園擡頭忍笑問他:“陳易,你以前也這樣嗎?”
她看到他無辜又無措地問:“嗯?”
“你以前也會爬樹摘花,再耍帥地跳下來嗎?”她含笑質疑他。
陳易覺得她這樣問他時,他們的距離又近了一些。他努努嘴說:“拿出來看看。”
伍園把花從他口袋裡拿出來,這才發現花朵背面帶着一隻小小的淺黃色花苞。大地色的花苞上覆着一層白白的絨毛,形成了一個瘦長的錐形,她的手指拂過花苞,毛茸茸的觸感。
“這個花苞被氣球繩子割斷了,我看它像毛筆的筆頭,就帶下來了。好看嗎?”他說。
她又低頭忍笑,再擡頭時眉眼燦爛:“嗯,很漂亮。”
陳易牽着氣球繩,把雙手背到身後同她并肩走着,忽而不自在地辯解說:“我以前沒這樣,不會‘耍帥’地跳下來,也不會送人花。”他以前是個世俗的商人,隻顧埋頭趕路。
喜羊羊氣球飛到開滿紫色花朵的枝頭,樹上的介紹牌寫着樹名紫玉蘭,俗稱木筆花、辛夷、望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