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回到堂吉诃德家了,好嗎,羅?”厚重劉海下他的瞳孔轉向年幼的羅,那雙眼睛裡流淌着溫潤的光芒:“成為醫生或者海賊都沒關系,你會擁有無比廣闊的人生,但是不要成為多弗朗明哥手中的那柄刀,刀的結局隻有折斷在戰場。”
月明風清,樹影婆娑,被羅西南迪的眼神灼燒得滾燙的羅不自覺移開目光。
“為什麼……”雪豹紋的毛絨帽垂下,被裹在毛毯中的瘦小軀體出現細微的顫動,起初這點震動被掩蓋在浮動的火光中不易察覺,但随着風聲呼嘯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直到一絲抽噎從毯子中瀉出,羅再也無法抑制地哭出了聲:“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要為了我做到這種地步,柯拉松先生——”
羅的抽泣使得羅西南迪瞬間手足無措起來,反應過來的他立馬湊近羅随後用自己的羽披将他蓋住。“啊喂喂……羅……不要……你還好嗎……”他斷斷續續說着破碎的詞句,手臂在半空中一陣比劃最後小心翼翼地拍在了少年的脊背上。
為什麼呢?
需要理由嗎?
想幫助某個人需要理由嗎?
或許需要吧,但這種東西怎麼說的清呢?
因為你還是個孩子,又或者因為你很可憐,還是即使如此可憐你依舊保持了那份善良……
即使如此還是保持了良善,沒有放任黑暗完全将自己吞噬。
突然一個答案躍上腦海。
“因為我想救一個人。”羅西南迪的眼睛一點點放空,思緒像是飄到了遙遠的星河間,他仿照着記憶中的聲音如此說道:“一個被我困回憶中的人。”
“我想救下那個被困在過去中的人。”圓潤飽滿的珍珠在她的脖頸和手臂纏了一圈又一圈,純白的綢緞被制成紗麗包裹着她微微泛褐的軀體——那是連日進行露天演講留下的痕迹。赤色長發的女人搭着他的肩膀和手臂,引導着他完成一個又一個舞步。“放輕松,羅西南迪先生,讓我的子民好好看看這次防控流感的大功臣,感謝您為史瓦洛帶來的物資和藥劑。”
“和我沒什麼關系,你們也付出了足夠的金錢。”羅西南迪手忙腳亂地變換着腳步說道:“我們一定要跳這個舞嗎?婕德女士?”史瓦洛的醫療基礎設施并不完善,以往窮人都是憑着運氣挨過流感疫情,但在婕德有條不紊的組織以及羅西南迪的周旋下,史瓦洛順利扛過了這場流感,死亡人數降到曆史最低,且逝者基本為年邁的老人。為了慶祝這場偉大的勝利,居民們自發舉辦了祛災祈福的慶典,教母大人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深入體驗民情的大好機會。
羅西南迪也跟着去湊熱鬧,當時他壓根沒想到婕德會主動邀請他跳第一支舞。
他的眼睛不自覺地在街道上亂瞟。五彩缤紛的小燈随着彩帶延伸的方向綴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它們交叉纏繞在房檐之間,像是一滴滴将落未落的彩色雨點,随着夜風搗蛋雨點晃動,街道兩旁的氣球時而分開時而碰撞。
“忍忍吧,馬上就結束了,再複雜的舞步我也不會跳。”婕德用餘光瞥向他的腳底道:“你可以踩我的鞋子,但不要踩到裙角,不然裙子會變得很難看。啊,手搭在我的腰上,對對就是這樣,别跟個木頭似的,這樣顯得我的舞步更爛了。”
不,已經很好了,在他的襯托下。羅西南迪揚起一個僵硬的微笑。
為了平複内心的緊張他隻好續起了之前的話題:“不要老是打啞迷,婕德女士,我這樣的士兵是無法理解‘困在過去’這種文雅說辭的。告訴我吧,你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些呢,婕德女士?”
高跟舞鞋碾過石闆上的花瓣,純白的裙擺在地面劃出一道又一道優雅的圓弧。
“我一直覺得有些事不用解釋得太明白,等那一刻到來你自然就理解了。”婕德輕笑了兩聲拉着羅西南迪的手轉了個圈:“但是那似乎有點晚呢,起碼對你而言是這樣,羅西南迪先生。”
那雙翡翠色的眼瞳望着他,明明是仰視,羅西南迪卻覺得他更像個被垂首關懷的孩子。
“因為那是我心底的野獸,差一點我就關不住它了。”
圓潤的珍珠耳環在赤色的發絲下搖晃。
“你是海軍,那應該看過有過我的報告啊,我放火燒了整座戴伊賭場,差一點那把火就要點燃整座史瓦洛,甚至沖向這個世界。”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世界,但在仇恨蒙蔽雙眼之前,明娜阻止了我。于是我的眼睛看到了焦黑的屍體、哭泣的孩子和蹒跚的老人。”
“甚至不需要體力和智慧,隻要一點魄力和一把火我便可以成為施暴者。盡管我最初的目的隻是複仇。”
“我不能放任弱者被大火吞噬,正如我不能放任自己被這個世界塑造。”
“羅西南迪先生,你的靈魂太純粹了,太過純粹以至于讓我有種殘缺的錯覺。你的心底似乎從來沒有野獸栖息過。”
燈光把樹葉映照得通透明亮,透過縫隙在地面灑出片片斑駁陸離的光影,如夢似幻。
“就好像,你所有的憤怒、怨憎、邪惡都被切割抛卻了一樣。”
他的腳步微滞,也因此婕德的舞鞋踩在了他的腳背,那雙翡翠色的眼睛映出他未經絲毫修飾的面容。
“你申請我已經看過了,費爾少校。”頭戴海軍帽、胡子齊胸的戰國元帥坐在辦公桌前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不過審查還需要一段時間,再加上鶴現在正在執行抓捕多弗朗明哥的任務,等結束之後你再過去吧,正好這段時間你可以多考慮一下。”
從波魯薩利諾到鶴,雖然都是在北海系海軍中打轉,但哪怕在北海海軍内部也存在分歧,婕德的行為無異于當衆扇了北海鴿派一巴掌。
“多弗朗明哥?”婕德捕捉到關鍵詞,她皺眉道:“等等……您是說多弗朗明哥?”
“嗯,沒錯,怎麼了?”
“沒……事。”難道是她想多了嗎,今年羅西南迪先生應該是二十五歲,應該是鶴中将老早就瞄準了多弗朗明哥吧。
“戰國先生,可以告知我——”以防萬一她還是壓低了聲音追問道:“有關手術果實的情報嗎?”
“你怎麼知道?”戰國凝神看向婕德,周身的氣壓源源不斷擴散開來。
“羅西南迪先生有聯系過我,據說多弗朗明哥在尋找這枚果實的蹤迹。”婕德随口扯了個謊。
她當初帶來的情報是從何處獲取的不言而喻,除了婕德提交的那份明面報告,還有一份資料被秘密送到戰國手中,現在隻有她和戰國清楚羅西南迪的卧底身份。
“我不知道他告訴了你多少,”戰國皺了皺眉對婕德下逐客令道,“但你沒有權限知道這個。”
欸?
直到辦公室的房門合上婕德仍沉浸在難言的不知所措中。
這意味着手術果實已經出現了,并且羅西南迪已經得知了相關情報。
冰冷的血液遊過她的四肢百骸。
時間提前了,世界将時間線提前了,為了針對她的營救計劃。
npc的性命無關緊要,但羅西南迪的死亡是必然的節點。
不行,不可以,她等不到鶴中将的任務結束。
單憑你絕對無法獨自完成這場自救,羅西南迪先生。
野獸與牢籠,你們是彼此靈魂抛卻的另一半,如果其中一個人必然開槍,那另一個人必然無法開槍。
這是命運的精心安排,你們所經曆的一切教育和磨難都在促成這組對照。
你是那個被舍棄的對照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