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沒有停下,此刻她瘦小的身軀忽然湧出無窮力量,忍着劇痛穿過碎了一半的鏡子——幸好現在她是個隻有五歲的小女孩。
“可惡!臭女人!”我的頭發被揪住,小鬼的刀被架在我的臉上,“那就由你代替她吧,反正隻是個侍女而已。”
強烈的痛楚從嘴角蔓延到臉頰,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鹽分淌進血肉又是一陣刺痛。
到頭來什麼都沒能改變。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究竟在呈什麼英雄啊,可惡,好痛,真的好痛啊.....
布蕾在鏡中世界穿梭,劇痛讓她幾乎無法思考,但她不能停留在這裡,芙埃菲爾還在等着她。“佩洛玲佩洛玲~”恍惚間布蕾聽到了佩羅斯佩羅的聲音,她順着聲音的方向穿過鏡子,“佩羅斯哥哥......”
“不好了!”
“趕快趕快!”
“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是卡塔庫栗的聲音。
“不得了了,布蕾受了重傷!”佩羅斯佩羅的聲音急切憤怒。
“什麼!布蕾——”
擔架上的布蕾半張臉都被鮮血覆蓋,她忍着劇痛強撐着看向卡塔庫栗。
“發生了什麼?”
“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卡塔庫栗哥哥......”布蕾的聲音斷斷續續,但是她得說完,她必須把話說完,“芙埃菲爾......芙埃菲爾為了救我,她還在那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告訴我,布蕾,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被你幹掉的家夥來報仇了,卡塔庫栗。”佩羅斯佩羅代替布蕾解釋道:“芙埃菲爾還在他們手裡,她為了救布蕾留下了。”
“報仇?妹妹,芙埃菲爾......”卡塔庫栗不可置信地大喊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找上妹妹!和她們兩個有什麼關系!”手中的甜甜圈被握碎,巨大的懊惱與怒憤攫住了卡塔庫栗的心神。
“哥哥......”擔架中的布蕾呼喚着卡塔庫栗,“這不關哥哥的事......在貧民窟的廢棄房屋那裡,芙埃菲爾還在那裡......哥哥快去救她......”
不可饒恕,絕對不可饒恕......
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布蕾才會被割傷,芙埃菲爾才會被抓住。
堅持住啊,芙埃菲爾!
等卡塔庫栗趕到時我的臉已經被劃傷了,從嘴角蔓延至臉頰,卡塔庫栗臉上那道傷疤被複刻了個十成十。
不過此刻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思考這些了,殺了他們吧,我的目光與匆匆趕來的卡塔庫栗對上,殺了他們,卡塔庫栗。
這些地痞流氓當然打不過暴怒的卡塔庫栗,但流氓之所以是流氓,就在于他們相當卑劣無恥。
為首的男人掐着我的脖子步步後退。“别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她!”他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威脅道。我們現在位于一塊高地上,身後就是大海,男人的嘴巴裡散發着廉價煙酒的臭味,我被熏得快要吐了。
對于善良真誠的卡塔庫栗而言這确實是個很有用的威脅。
啧,我不由得感歎起自己的弱小,居然還要一個十歲孩子去保護。
許是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無路可逃,男人看了眼身後的大海,咽了口唾沫,随後看向面前步步緊逼的卡塔庫栗。終于他狠下心來,猛地将我推下高地,自己則拼盡全力向前沖去。
完蛋了——
我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就在我要放棄時,那個紫紅色頭發的十歲小鬼從高地一躍而下,他的手臂化作面團向我伸來,面團覆蓋了我的後背,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抵消沖擊力。
唔,是哦,我是個普通人,僅是掉進大海便足以緻死。
忽然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我的眼中放緩,我看到了同時掉進大海的我和卡塔庫栗,因為惡魔果實的副作用我們兩個都被海水吞沒;我又看到我似乎抓住了一塊浮木,但是它太小了,不足以支撐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小孩的重量;最後我看到我把卡塔庫栗推向那塊浮木,佩羅斯佩羅踩着糖果之路來到卡塔庫栗身前,我則無望地沉入海底。
啊,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我不在命運之中,命運允許出現偏差,但偏差大到一定範圍會被修正。
如果我不曾出現,卡塔庫栗也不會跳進海中。
如果我有這樣巨大的影響力,大概卡塔庫栗也不會圍上圍巾。
啧,死一個還是死兩個,真是指向性明顯的選擇題啊。
我被這個世界以道德綁架的方式修正着,作為一個成熟性感且富有責任心的大人,我當然知道自己應該怎麼選。
狗日的世界!
等回過神來,卡塔庫栗已經來到身前。
“不要太怪罪自己啊,雖然說了也沒用......”我歎息道。
在身體觸及大海的瞬間,卡塔庫栗的能力開始失效,我拼盡最後的力氣把他推上浮木,自己則被什麼沉重的東西拖着沉入大海。
真想看到你成為高冷酷哥的樣子啊,卡塔庫栗。
其實你是我推來着。
你的吧唧真的很難抽诶,還是日谷。
海水湧入我嘴角臉頰,鹽分使血肉的刺痛感更加強烈,我慢慢阖上雙眼,生命的最後時刻我似乎聽到有誰在耳邊唱歌。
“......
最好的樹必須是世界之樹;
斯基德普拉特尼是最棒的船;
諸神裡唯奧丁是最偉大的;
斯萊普尼爾是最好的駿馬;
橋梁中的彩虹橋,詩人中的布拉基。
獵鷹之王哈布若克,獵犬之首加姆。
......”
“撲通、撲通、撲通......”我聽到自己的心跳逐漸加快,一頭血紅的的巨犬在腦海浮現,嗚咽的低吼從巨獸胸腔流出,幽涼的青焰自巨獸口中傾瀉,我們雙目相對,一股森然的寒意瞬間籠罩了我的背脊。
地獄巨犬加姆,死人國度的守護者,傳說它渾身浴血,口吐冷焰,雙目亮如寒星。
這是一顆平平無奇的動物果實,在惡魔果實圖鑒中它的全稱是犬犬果實·紅豺形态,它真正的名字應該是犬犬果實·幻獸種·加姆形态。魔犬加姆是北歐神話中看守冥界大門的魔犬,常以血紅的巨大身軀現身。這是一顆從未覺醒過的果實,因為它的覺醒條件相當苛刻——食用者須跨越連接冥界與人間的大門,簡而言之就是死過一次又活了下來。
隻有被冥界大門拒絕的靈魂才能被這顆果實接納。
而我的靈魂不幸又幸運地與這個世界不兼容。
冷白的火焰自我身上浮現,我的身體逐漸消融于大海,再次醒來是十二年後,我的一頭黑發變成了紅色,臉上的傷疤也褪去,史瓦洛島的沃爾夫先生海邊撿到了我。
“你叫什麼名字?”沃爾夫先生問道。
“婕徳,”我答道,我的果實能力太匪夷所思了,于是我選擇了隐瞞過往姓名,“我叫哈德·婕徳。”
獵犬與翡翠,我的生命再次啟航。
十五年的時間太過漫長,關于芙埃菲爾的記憶日漸模糊,卡塔庫栗和布蕾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這個名字,即使再次相見,他們也不會将眼前這個火紅長發二十出頭的女人與年幼時遇見的大姐姐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