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師兄!”池修竹從旁邊重新抽出了一杆煙,他餍足的吸了好幾口,情緒仿佛在這一刻才徹底恢複,“那老頭就是這樣教的你沒大沒小嗎?”
燕阙從牙縫中擠出了師兄兩個字。
池修竹煙杆敲了敲車窗:“停一下,有個人坐不住了,想看看星空,就讓他自己去看好了。”
馬車應聲停下,燕阙瞪大了眼睛:“我真沒有那個意思……”
池修竹踹了燕阙一腳:“滾下去。”
燕阙看着池修竹的眼神,隻能下了馬車,夜空絢爛無比,車隊并沒有因為這一小刻的停止而耽誤前行的進程。
車上池修竹煙杆挑開車簾,看着零落星子,他快速的在自己身上封了幾個穴位,一口煙霧吐出,池修竹歎了一口氣。
面癱!木頭!蠢貨!
你要是敢碰現在的沈宴開,我半夜爬起來偷偷暗殺你都算輕松的,到那個時候,第一個讓你生不如死的,一定是楚稷。
星子閃爍着墜落,劃過燕阙孤獨的背影,最終落于那年的宮牆之中,微弱的照亮着那個蹲在角落嚎啕大哭的少年。
裴厭走到他眼前,緩緩的朝他伸出手,那少年擡起頭,臉上是斑駁的淚痕,裴厭叫了一聲楚稷的名字,楚稷卻沒有理他,隻是用那雙鮮血淋漓的手拼命的拍打着厚重的宮門,哭着喊着求一個能猜到的答案。
裴厭想要上去拉住他,可手明明都要拂到楚稷衣角,卻隻是穿過那片光影,什麼都沒有留下。
于是一個人瘋狂的敲着不會開的門。
一個人瘋狂的伸手去抓那抓不住的人。
不知是誰的淚打濕了衣襟,空餘下一地的落花,回過頭,有人在宮門外遠望。
裴厭快速的跑了上去,一把撲在了他的懷裡,隻聽見那人摸了摸他的頭,用着畢生最輕柔的聲音喚他。
“阿宴。”
阿宴……
阿宴?
裴厭猛地睜開眼,隻見自己死命的抱着楚稷的身子,一條腿搭在楚稷身上,将人緊緊的鎖在了自己懷中,而自己也依偎在了他懷中。
裴厭瞬間就紅了臉。
被他壓着的人一臉惬意,眉目間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隻是用這雙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的一個解釋。
裴厭木然的想:要不我還是死了吧。
兩個人面面相觑了好半晌,裴厭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開口,目光早就不知道遊離到了哪裡。
于是這第一句話隻能留給楚稷,楚稷笑着道:“抱着我不撒手……夢到什麼了?”
絕對不能說自己因為聽到了楚稷當年的事情,然後夢到了小時候哭着的楚稷,自己還和有病一樣的伸手去抓……這也太丢人了。
對于誰來說都很丢人。
為了保留二殿下和裴相的顔面,裴厭将頭往深處埋了埋,埋着埋着發現不對勁。
按照他現在的姿勢,他不敢相信的睜眼,一片雪白的肌膚映入眼簾,肌膚之上有一刻小痣正和他對上了眼。
裴厭心如死灰的想:我怎麼還沒有死。
又呆滞了一會,裴厭這才将自己這不争氣的手腳收回來,他坐起來,發現自己現在是和楚稷一起躺在床上,但他明明記得昨日沒拉動楚稷,然後就和他一起躺在地上來着。
是徐悟發現了他們兩個,将他們挪到床上來的嗎?
還是楚稷醒過?
裴厭想了想,覺得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麼?
轉眼看楚稷,楚稷靠了起來,揉着胳膊,所有動作都說明了一個意思,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合理的解釋……
裴厭認真思考了一下,思考出來了一個點子,他十分歉意的道:“我就是,夢到自己死了,然後有些害怕,這才下意識的尋找身邊的東西,殿下……不會怪罪我吧……”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楚稷的神色,然後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因為聽完了這個解釋的楚稷,表情可怕到能一口吞了自己。
裴厭将後面還沒有說出口的狡辯咽了下去,換上了一副乖巧的樣子,大氣不敢出。
而楚稷最終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在他頭上摸了一把:“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
這番安慰的言論落下,裴厭卻突然想起了許多年前,自己曾貼到楚稷身邊,欠兮兮的問楚稷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怎麼辦。
而楚稷怎麼說的,他十分淡漠的吐出了兩個字:“埋了。”
果然,愛與不愛就是如此明顯。
裴厭忿忿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