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裡,燕回撲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裡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他終于動了,抓着一個枕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然後,把枕頭狠狠地往床上一摔!
枕頭發出一聲悶響,被壓扁的羽絨因為這個動作瞬間變得蓬松起來,鼓鼓囊囊的,看着就讓人生氣。
燕回臉色晦暗,似乎看不慣枕頭這麼蓬松,擡起腳狠狠地踩下,羽絨枕瞬間變成V字型,兩邊翹得更高了。
這顯然不是燕回想要的。
他連着踩了好幾下,發現不解氣又跪在床上左右開弓,把枕頭當成階級敵人般一頓暴錘,直到聽到布帛開裂的聲音才喘着粗氣停手。
好在,這個羽絨枕是雙重内膽,内容物并沒有跑出來,隻是枕套裂了。
犧牲了一個枕套,燕回的情緒卻得到了宣洩,大腦重歸冷靜,開始正常運轉。
餘響喜歡……嘭!
沒忍住又揍了枕頭一拳,燕回舉着仿佛還在冒煙的拳頭,臉色黑得吓人。
……就算餘響是自己人,也不能把燕聲的身世告訴他。
或者說這樣一來,更要死守這個秘密。
因為餘響依然是正朔集團繼承人,他身上背負的責任并沒有因為立場改變。一旦燕聲身世暴露,等待他們的唯一結局,就是失去燕聲的撫養權。
雖然餘響說不想繼承正朔,可問題是現在餘家第三代隻有他了,這個責任不是他想推就能推得掉的。
燕回也曾經是那個圈層中的一員,他很清楚,個人的力量想與家族對抗,無異于以卵擊石。
除非餘響真的願意放棄一切。
這不僅僅是放棄繼承人身份那麼簡單,如果和家族決裂,也意味着放棄家族的一切資源。按餘老爺子的行事風格,說不定還會堵死餘響的活路,把人往死路上逼。
什麼時候受不了服軟了,什麼時候乖乖地滾回去接手家業,傳宗接代。
但餘響并非沒有退路,端看他如何選擇。
燕回思忖良久,拿出手機打給白少禹。
“喂,少禹,有件事我想麻煩你……”
***
幾十分鐘前,雲京正朔集團公司大樓,執行總裁辦公室。
餘鐘南放下手機,看着辦公桌對面的餘老爺子。
“說好了,十七号回來。”
餘老爺子今年七十七歲,滿頭白發眼窩深陷,松弛的皮肉挂在餘家人出色的骨相上,能看出年輕時的英俊,卻也難掩頹敗的精氣神。
他蜷縮在輪椅上,原本高大的身材如今隻剩一把枯骨,佝偻的脊背讓他的臉始終隐藏在陰影中,像一具陰晴不定的幹屍。
“很好……年會後…就讓他們……結婚吧……”
餘老爺子動了動手指,身旁穿着淡綠色護工制服的人連忙上前,抓住輪椅扶手推着他往門外走。
“争取年底……讓我看到…重孫子……”
“好,爸您慢走。”
餘鐘南起身将老爺子送到電梯口,直到電梯門合攏,他臉上溫良恭謙的笑容才漸漸隐去,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