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出現在她十九歲那年。

在此之前，殷雪從來不把網上認識的人當做真實的朋友。看不見，摸不着，手機一關就再也不見，虛無缥缈，聊得再親熱都是幻覺。

但霧是個例外。

殷雪覺得她們前世一定見過，不然怎麼解釋這種說不清楚的熟悉。

交換着彼此愛看的書，愛聽的音樂，愛吃的東西，也交換着天空、月亮、路邊樹上的鳥窩。

不過她們沒機會見面。霧非常忙，好像在國外，常在淩晨與午夜出沒。過了兩年，霧沒那麼忙了，偶爾在白天出沒，也是來去匆匆。

有的時候殷雪甚至會産生一種奇怪的想法：霧像是她沒有血緣的親人或者姐妹。

大概霧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相處兩年後，對方把自己的網名改掉了，從“c.”改成了“霧”。

後來——殷雪第一次看見了“真實”。

調查殷父的記者因意外事故斷了右手，失去工作，人生盡毀。

3月20号，殷雪一個人去醫院看望她。

她對殷雪說：“大小姐。長這麼大……你有沒有睜開過眼睛？”

知名慈善企業家殷父，“優秀而優越”的殷雪，不過是趴在别人的血肉屍骨上吸食的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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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之外，一牆之隔，蘇忱拿着殷雪的電腦。

電腦密碼的前四位，早就已經暴露在他的面前。

1203.

不是電話号碼，也不是住址門牌，大概是某種密語。但她從未經過專業訓練，不太可能給自己每天都要用的電腦，設置這麼複雜的加密。

雖然不知道有多少位數，但充其量是數字加字母的組合，背後藏着她想要永遠記住的意義。

或許是日期？3月12日有可能，但他更願意将這串數字識别為12年3月。

現在是12年的11月。如果将密碼看作是12年3月……

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

一條新消息，來自網友“雪”。

雪：w市杏園小區17号樓3單元404，救我。

12年3月，大約就是“雪”與【霧】突然斷聯的時間。也是她記憶中，最關鍵的節點。

蘇忱從容地回她消息：【好。】

浴室裡的殷雪收到了回複。

時隔八個月的秒回，殷雪當場怔住。雖然……她知道霧不會放棄她……

浴室門把手無聲轉動，熱霧向外逸散，冷氣緩緩滲進來。

微風擦過她潮濕的皮膚，浴室放大了人聲，伴着水聲灌入她的耳膜。

蘇忱靠在門邊，道：“乖乖，你叫我？”

殷雪下意識把手機藏到毛巾裡，心虛之下佯裝暴怒：“滾出去，我在洗澡！”

他很無奈地笑了一下：“讓我進來，又讓我出去。”

她眉頭一皺：“你幻聽了？誰讓你進來？”

蘇忱退出半步，合上門，依舊溫和：“那這一次……我先不救你。”

殷雪愣了一下，詭異的感覺突兀湧上心頭。

她貼着牆狼狽摸到門口，把門拉開：“你監控我的手機？”

蘇忱沒有回頭。

可能是為了讓那個“在洗澡”的借口更真實，她隻裹着一條浴巾。離水太近，半邊濡濕了，貼在腿邊滴水。